反抗,或者臣服。
搏一線生機,還是茍活。
這是一個看似簡單,實則很難選擇的問題。
反抗,不勝則死,是一條能看到死期的不歸之路;茍活,也可能會死,但死期未至的等待中,未嘗不能給人以希望,盡管這希望看起來是如此的渺茫和遙不可及。
白震山想要帶領勞工們走上一條反抗之路。
得知了白震山的心思,沈山也在積極策劃聯(lián)絡,可是進行的并不順利。
田爺常常說:“高強度的勞作和低劣的飲食已經耗盡了勞工們的精力,讓他們無暇思考未來的人生,如被肆意驅使的牲畜;不久前,由沈山帶領的勞工大逃亡的破產更是消弭了勞工們僅存的信心和希望。聽話,臣服,至少還能活著,不管這種活法是多么的無意義,可活著本身,不正是一種希望嗎?”
反抗的力量太渺小了,勝利的希望隨之變得渺茫。
白震山身處勞工大營,抬眼望去,只有兩條路擺在自己的面前:一條叫做絕路,另一條叫做不歸路。
設伏之日漸近,倭寇們的催逼也逐漸緊迫起來,長期營養(yǎng)不良的勞工們在倭寇的木棒之下日以繼夜地從事著修筑陷阱機關的工作,每個人的體力和精力都被壓榨到了極限。
而他們辛苦修建的,卻是要困住前來拯救他們于水火之中的戚弘毅大軍的絞肉牢籠,這何嘗不是一種巨大的諷刺呢!
繁重的勞役導致的最為嚴重的后果最先體現(xiàn)在老人和病弱者的身上。
在勞工營秩序以及“同仇”的概念確立起來之后,勞工營中一度呈現(xiàn)出團結互助的和諧局面。
這種局面使得像田爺這樣的老人常常能得到其他勞工的照顧,讓他們在這個以勞作為主,被倭寇視作牲畜的勞工營中得以存活。
可是由于這幾日的趕工,這一局面再也難以維持了。
每個人的體力幾乎都被倭寇壓榨到了極致,自顧不暇,遑論他人?
在這樣的高強度勞作中,田爺這樣的老人自然最先顯露出疲態(tài),步履蹣跚,幾乎隨時可能倒下。
意外往往是突然發(fā)生的。
一場大雨,讓山路變得泥濘濕滑。
一般來說,這種天氣,就連監(jiān)工的倭寇也不愿意走進叢林之中,可這幾日不同,戚弘毅攻寨之期將近,木村武陟下了死命令,必須在攻寨之日前修好陷阱。
這個陰鷙詭譎的老頭子,發(fā)誓要用戚弘毅的人頭作為自己新婚的賀禮。
勞工們扛著山中砍伐的竹子,在泥濘道路上艱難前行,監(jiān)工長小西立在一塊高高的巨石上,揮舞著手中的大棒,指揮手下負責監(jiān)工的倭寇們驅趕著、催促著那些被負重壓的低頭彎腰的勞工們艱難地挪動著腳步。
田爺走在隊伍最后。
他本就佝僂,此刻被竹木壓著,頭顱幾乎埋進腳底,像一只干枯的爬蟲,背負著比自己體重還要多的負重,在山路上艱難爬行。
瘦弱枯槁的軀體早已不堪重負,衰老的肺部使他呼吸不暢,步子愈發(fā)沉重,漸漸便從隊伍中脫離出來,落后了一大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