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朱英對朱菀道聽途說來的線索持懷疑態(tài)度,但無人認(rèn)識的女尸確實離奇,也許真跟范家這事有關(guān)系也說不一定,所以她還是默默記在了心里。
之后可以試探著提一提,探探范府里面對這件事的口風(fēng),朱英在心里盤算著,不過當(dāng)務(wù)之急還是見到青桐。
她有種預(yù)感,青桐在這件事中可能是個突破口。
事實證明,帶上宋渡雪果然是個絕妙的主意,那殷氏可真是將見錢眼開一詞詮釋到了極致,一見宋渡雪,眼睛都看直了,比見到天仙下凡還夸張,就差跪下來燒根香了,朱英朱菀一時之間也跟著宋天仙一齊雞犬升天,得到了殷氏十二分的禮遇。
“哎喲,瞧瞧這事鬧的,也怪你們沒早點(diǎn)說清楚,呵呵呵,妾身原是想著,既有楊道長說了沒事,應(yīng)該就不必再勞煩仙長了,這才沒答應(yīng)呢?!?/p>
殷氏拿手絹掩唇假笑,一張大紅唇兩邊被夸張的提起,活像剛吃了小孩:“那丫頭是個不會說話的,長得也礙眼,叫她來怕壞了公子的興致?!?/p>
她獨(dú)自僵笑了半晌,宋渡雪也沒接話,只是蹺著二郎腿笑吟吟地扇扇子。
見沒人給她臺階下,殷氏只能尷尬地放下手,沖身邊倒茶侍候的大丫鬟招了招:“……紫薇,去把青桐叫來,客人要見她?!?/p>
青桐來時,仍是穿著那身灰撲撲的粗布衣裳,衣領(lǐng)被汗浸濕了一圈,胸前還沾了些水漬,好像剛干完什么粗活,垂著頭跟在紫薇的身后,剛進(jìn)門沒走幾步,就腿軟似的撲通一聲跪了下來。
“夫、夫人。”
殷氏仿佛練過戲劇中的變臉,朝向宋渡雪時有多和藹可親,看向青桐時就有多兇神惡煞。
她先向宋渡雪維持著那副假笑著解釋:“青桐是妾以前的貼身丫鬟,雖然蠢笨,也跟了妾身這么多年,所以至今還把她留在府中,給她一口飯吃。”
又轉(zhuǎn)向青桐,一雙三白蛇眼高高吊起,冷聲呵斥:“青桐,這位小公子想找你問幾句話,仔細(xì)動動你那豬腦,該說的不該說的想清楚了再說?!?/p>
青桐畏縮地答應(yīng)了一聲,才小心翼翼地仰起頭看向宋渡雪:“公子特地來找青桐,是為了什么事?”
演了一上午的戲,好不容易大功告成,本急著把事情甩給站在一邊的朱英的宋渡雪卻在看見青桐的臉后愣了愣,改變了主意。
他上下打量了青桐一番,挑了挑眉,沉吟片刻后才緩緩搖著扇子道:“你長得不太像漢人,倒像是北方的外族……你是胡人?”
青桐明顯也愣住了,她還從來沒遇見過一眼就能看出她血統(tǒng)的人,話音里有些慌張:“是、是的。奴婢原本住在北邊的薊州,祖輩里有胡人血統(tǒng),后來是逃難逃來了南邊?!?/p>
胡人與漢人之間有國仇家恨,兩邊都互相看不起對方,南梁是漢人的天下,胡人在這里是遭人歧視的蠻族,因此她從來不敢跟別人多提自己的身世。
殷氏都是頭一回知道還有這事,從鼻子里噴出一聲輕笑,拖長了聲調(diào)道:“原來是蠻人,難怪?!?/p>
聞言,本就縮著肩膀躬著脊背的青桐將頭埋得更深了。
她本就瘦弱,如此一縮,更顯可憐。朱英想到自己的母親也是從北方逃難南下的,不由得起了同情之心,出言維護(hù):“青桐姑娘,我們換個地方說話,別在這里打擾夫人和公子?!?/p>
殷氏卻不肯,阻攔道:“無妨,就在這說吧,她跟了我這么多年,難道還有什么話是我聽不得的嗎?”
昨日她見朱英武功高強(qiáng),卻穿得像個下人,也沒架子,還疑惑這小姑娘到底是什么來頭,今日可算破案了,原來是“張德俊”的丫鬟,心說不愧是富豪公子,連丫鬟都如此與眾不同。
朱英那副不卑不亢的模樣叫殷氏很不舒服,總覺得這奴婢心里在暗暗瞧不起她,因此心中早已記上了一筆,此時終于找到了發(fā)作的機(jī)會,故意倚仗著自己是長輩的關(guān)系,略過朱英向宋渡雪尖酸道:“張公子,你的侍女倒是熱心腸,就是少了些管教。雖然公子待人謙和是好事,但這奴婢啊,若是沒學(xué)會基本的尊卑有序,以后都是會壞事的?!?/p>
面對她這番倚老賣老的說辭,宋渡雪面色不改,而是含笑看了一眼朱英,答得頗有些不愛江山愛美人的昏君氣質(zhì):“我怎么教侍女是我的事,不勞夫人費(fèi)心?!?/p>
朱英愣了一愣,才反應(yīng)過來自己成了宋渡雪的侍女,雖心中有一百個不樂意,但眼看著殷氏還在面前,只能默默咽了這口啞巴虧,趁著殷氏沒注意的空檔狠狠瞪了宋渡雪一眼,心道以后再收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