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中,朱英隱藏了氣息,遠遠地綴在幾人后面,保持著一個剛好能察覺他們動向的距離。董秀蓮等人如她所說裝作搜刮沿途靈草,走得極慢,因此她可以追追停停,一邊調(diào)息一邊跟著。
靈氣在經(jīng)脈中奔涌著走了幾個漲伏,朱英緩緩睜開眼,微不可察地呼出一口氣。
四年前絕境之下的極端之舉幾乎摧毀她的經(jīng)脈,若不是朱英多年鍛體,好不容易奪回來的仙途差點又毀于一旦。幸虧三位長老連夜帶她們回了三清山,把她丟進造化爐中,與無數(shù)珍貴仙草一起小火慢燉七七四十九天,燉沒了洪霞洞一百年的收成,從此榮登抱樸長老見了就吹胡子瞪眼的黑名單,走上了給洪霞洞打工還債的不歸路。
雖然債臺高筑,但不得不說,貴有貴的道理,仙草不僅幫她修復(fù)了肉身,拓寬了經(jīng)脈,還令其更加堅韌,以至于將過往殘余的雜質(zhì)舊疾都洗干凈了,簡直幫她省下了五十年洗髓鍛體、鞏固修為的功夫,名正言順地立穩(wěn)了境界。
不過憑機緣進階終究是捷徑,她沒像旁人那樣一步步走過來,除劍以外,哪哪都欠缺。朱家鬧著玩似的學(xué)堂著實誤人子弟,朱英到三清山后如同井底之蛙登上岸,總算是開了眼,方才知道她的符法基本功一塌糊涂,比一些野路子的散修還不如,使出來都自慚形穢,也不好意思向化神長老請教怎么變化手訣,遂乖乖領(lǐng)了弟子名牌,進學(xué)宮聽課去了。
想到這里,她又嘆了口氣,看著自己修長的手指發(fā)起了愁。分明她一直勤勤懇懇,從不怠惰,怎么四年練下來,這雙手還是跟牛蹄子似的笨呢?
大抵她的確就不是那塊料,此生注定是與奇妙的術(shù)法無緣,只能和鐵疙瘩白頭偕老了,朱英不無悲傷地想。
東方天際泛起一線魚肚白,破曉將至,三更的寒氣被逼得節(jié)節(jié)敗退,正是行走一夜之人最為放松倦怠之時,若那妖獸果真聰明,就該選在此時現(xiàn)身,殺他們個措手不及。
剛想到這里,朱英靈感便被觸動,陡然凝神,抬頭望向四人的方向。
來了。
董秀蓮最先察覺風(fēng)中微弱的異動,謹慎地站住腳步:“稍等,有東西沖過來了。”
馬應(yīng)舉呵欠才打到一半,慌忙收了回去,三張符咒出現(xiàn)在手心:“哪哪哪?”
“風(fēng)為耳目,氣為靈通,聆?!崩瞵幀庨]目三息,猛地睜開眼睛:“乾位,離位,艮位!”
馬應(yīng)舉的符咒應(yīng)聲往三個方向打出:“破障!”
“嗤啦——”
出乎他們的意料,飛來之物仿佛不堪一擊般,甫一照面就被破障符轟成了碎片,四散炸開,卻幾乎悄無聲息,只發(fā)出了絲線摩擦的輕柔之聲。
董秀蓮定睛仔細一瞧,原來那竟是盤繞起來的幾團黑色蛛絲球,被馬應(yīng)舉在空中打散,反倒天女散花般落到四周的林木上,一時間草木被腐蝕聲此起彼伏,將她們圍困在中央:“不好,上當了,它想困住我們!”
“哼,想得美,”李瑤瑤冷笑一聲:“風(fēng)刃!”
密林中驟起狂風(fēng),霎時如同百道刀鋒前仆后繼地向蛛網(wǎng)割去,但與上回不同的是,那黑色的蛛絲韌性極強,被風(fēng)刃卷過非但不斷,反而越拉越長,幾乎叫包圍圈愈發(fā)擴大了。
霍思齊臉色變了變:“這絲有古怪,瑤瑤停下,不能用風(fēng)!”
李瑤瑤眼見法術(shù)起了反作用,心中也是一驚,卻不肯輕易認輸,手上法訣飛速變幻:“好,不讓切,我便燒給你看,明炎!”
熊熊大火沖天而起,蛛絲但凡被火舌舔到個邊,便如同點燃了火絨一般,以摧枯拉朽之勢燃燒殆盡,連帶著附著的草木也一同化作飛灰,周圍密密麻麻的蛛網(wǎng)頓時少了三分之二。
滾滾濃煙中,四人警惕地背靠背站在火圈中央,馬應(yīng)舉拿袖子掩住口鼻,擋住嗆人的黑煙,擔(dān)憂地問:“朱師妹只叫我們引出人面蛛,卻沒說之后怎么辦,她到底有何法子?”
李瑤瑤維持著明炎咒手訣,不忘諷刺他:“修行近百載,臨陣需要一個入門四年的丫頭教怎么辦,馬師兄真有本事?!?/p>
霍思齊皺緊眉頭放出神識探查片刻,忽然意識到不對勁:“瑤瑤,火勢怎么越燒越大了,是你故意的嗎?”
李瑤瑤愣了愣,手訣迅速轉(zhuǎn)為收勢,可周遭火勢卻絲毫沒有減小,反而失控般繼續(xù)向外擴散,頓時慌了神:“怎么回事?為何我控制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