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風流倜儻的男子正是朱英早有耳聞,且打心底佩服過一陣的杜師兄,天工閣弟子杜如琢。
杜如琢烏發(fā)未系,左耳掛了顆水滴形的松煙玉,乍一瞧去,渾似不梳,瀟灑得能讓竹林七賢自嘆弗如,但朱英心里門清,沒有清水芙蓉,沒有漫不經(jīng)心,在此人身上,就連根眼睫毛都定是精心設計過的。
至于為何她的敬仰之情會消散得這么徹底,那就只能問杜如琢了。
“確是許久不見,英師妹出落得越發(fā)亭亭玉立了,”杜如琢一見她就笑得春風滿面,搖著扇子感慨:“如此閉月羞花的小仙子,嘖嘖嘖,不知得是何等福澤,何等機緣的人,才能在將來討得這個便宜,真真叫人艷羨不已啊!”
“……”朱英面無表情地抱拳:“我還有事,不打擾師兄了,告辭?!?/p>
“哎哎,師妹且慢!”
杜如琢與窗前四人說了什么,幾位女修翩然離去,他方才起身拉開小鋪子側邊的竹門,招呼朱英道:“來,師兄剛收了一壺好茶,請你嘗嘗。”
朱英警惕地盯著他,正所謂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師兄為何如此客氣?”
“還不是瞧師妹一大早就風塵仆仆地回來,獵靈獸著實辛苦了,為你接風么?!倍湃缱琳归_折扇,掩面作垂淚狀:“師兄一片美意,師妹若不賞光,可得傷心了。”
“師兄不也一大早就來看店?”朱英說,卻還是邁進了店中,“師兄也辛苦了?!币粋€人和四個人打情罵俏辛苦了。
杜如琢為她拉開椅子,打了個響指,茶壺便自己飛起來為兩人沏茶:“請,今春的第一枝雪龍芽,嗅之如空谷幽蘭,含之似舌底鳴泉,妙哉,妙哉?!?/p>
朱英學著他的樣子抿了一口,只覺得有股茶味,別的就沒了,咂咂嘴:“師兄到底有什么事,不妨直說?!?/p>
杜如琢痛心疾首地拿扇首敲了敲眉心,長嘆一聲:“我欲予卿三春意,奈何仙姝不解情,罷了,強求不得。前陣子有師兄下了趟兌澤湖,撈出來一顆天然蜃珠,師妹想不想要?”
“不要?!敝煊蒯斀罔F。事不過三,她決計不能再被此人敲走血汗錢。
“當真?”杜如琢詫異地眨了眨眼,“那可是湖底千年的精純蜃氣所育,放在平日都是有價無市,打著燈籠也找不著?!?/p>
就算是萬年王八精孵的蛋也不要,朱英這回鐵了心要當鐵公雞:“即便再好,又不能拿來淬劍,我買它做什么?師兄還是留給更需要的人吧。”
“唉,既然如此,你我交情甚篤,師兄也不瞞你了,這蜃珠雖好,卻因混戰(zhàn)中被朱雀火燒了一把,靈氣散了大半,只剩個漂亮的殼,你瞧?!?/p>
杜如琢張開手掌,一顆流光溢彩的珠子浮于掌心,內(nèi)里光華盈照,撲朔迷離,似有虹霓含而不露,漂亮得幾乎不似實物,像在夢中。
“的確漂亮,”朱英誠實贊道,又話鋒一轉(zhuǎn):“不過師兄似乎找錯人了,你瞧我像是會買珠子簪頭上的人嗎?”
“師妹且聽我把話說完,”杜如琢笑瞇瞇道,“這蜃珠靈氣充沛時有迷人心智之力,如今靈氣稀薄,卻反倒能安神養(yǎng)息,叫人心情舒爽,對修士或許無甚效果,給凡人卻正好——大公子自從四年前受了驚嚇,不是偶爾會夜不能寐么?”
朱英聽到這里,總算知道他在打什么算盤,簡直氣笑了:“杜師兄要獻寶,何不自己去,又不是不知道三清宮怎么走,還特意從我這繞一趟,也不嫌麻煩?!?/p>
“欸,師妹此言差矣,這寶貝由我獻,便是物去錢來,無趣得很,”杜如琢又呷了口茶,陶醉道,“但從英師妹這里繞一趟,卻是你我他三人各有所得,豈不十全十美?”
朱英就知道這個能煉出心心相印的家伙不是什么正經(jīng)人,磨了磨牙,最終還是開口問:“多少?”
“一千靈銖?!?/p>
“三百?!?/p>
“八百?!?/p>
“四百?!敝煊㈩D了頓,又道,“最多四百五,不然我不要了,你自己拿去找他,反正大公子有的是靈銖?!?/p>
“……六百五。”杜如琢捂住心口,面露痛色:“不能再少了,再少師兄就虧得太多,往后沒法再成人之美了?!?/p>
朱英毫無同情之心,皮笑肉不笑地看著他演了半天,將錢袋往桌上一放:“五百,除去走縮地陣的費用,我身上就剩下這么多靈銖,也沒別的值錢東西了,只有劍一把,命一條,師兄看著辦?!?/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