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英起初沒聽明白,宋渡雪卻恍然大悟,瞥了龍泉一眼,在心中道:“我還道什么東西這么兇,果不其然,劍修。”
朱英猛然醒悟,總算知道為什么如此駭人的奇景,她卻感覺到了一絲似曾相識的氣息。是風(fēng),充斥著此方天地的狂風(fēng)中有種她極熟悉的寒意,與嚴越的劍氣如出一轍!
“昆侖千秋劍……”她低聲呢喃,駭然地變了臉色:“難道是北辰劍仙?!”
那位劍道飛升第一人,昆侖劍派的開山者?
朱鈞天頷首:“看見空中的漩渦了么,那就是劍仙親自打出的一道劍氣?!?/p>
豈止看見,朱英就差把眼珠子瞪出來了,費了好半天才抓住重點:“一道……劍氣?才一道?”那活像天災(zāi)似的的暴風(fēng)眼,只是一道劍氣?
宋渡雪在幾人里身量最小,被高天之上的烈風(fēng)吹得左搖右晃,得扶著朱慕才能站穩(wěn),他艱難地往四周張望,除了腳下這座,周遭還有數(shù)百座浮空島,高低錯落,大的足夠放下一棟宅子,小的只能站下幾個人,彼此之間以鐵索相連,構(gòu)成了一片肅殺的空中樓閣。
“這么多浮島,還需要用劍仙的劍氣來鎮(zhèn)壓,這一層關(guān)的是什么玩意?”宋渡雪喊道。
“有妖獸精魂,也有鬼怪殘骸,不過最多的還是器物。”
“器物?”
“嗯,此地可以算作是一座兵冢,專門用于鎮(zhèn)壓上古魔修們的法器?!?/p>
朱鈞天指了指朱慕正盯著的一座小島:“那里放的是一位尸道大能的本命法寶,瞧見那沖天的怨氣了么,盡管修士早已隕落,這些法器卻不滅,有些甚至被養(yǎng)出了靈,想要沖破束縛回到人間去,唯有劍仙的殺伐氣才壓得住?!?/p>
“意思是這上百座島上,全是高階甚至有了靈的法器?”宋渡雪瞳孔一縮,朱家的土包子不清楚法器的厲害,他卻從小耳濡目染,“有些高階法器甚至可以反過來控制主人,這么多……太危險了,為何不直接毀凈了事?”
朱鈞天呵呵一笑,拎起幾人落到另一座稍寬敞些的島上:“若是那么簡單就好了。譬如說這面血河幡,為了掌控它,原主曾分出一魂煉入其中,自行承擔(dān)了血氣反噬之苦,若要毀它,要么硬扛幡中殺孽,要么就不管不顧,令其自行消散于天地間。”
“肯定不能扛啊,就讓它自行消散唄?!敝燧乙贿呁溶浀卮蛑哙抡酒饋恚贿呄胍膊幌刖徒拥?。
“哪怕流血漂櫓、尸橫遍野么?”朱鈞天笑瞇瞇地反問,“法寶崩解的余威對修士算不了什么,但若是散進凡人之中,卻極可能造成一場大難,輕則赤地千里,重則兵連禍結(jié),到那時,誰還能保證道心穩(wěn)固?”
“那……那就扛一下,”聽他這么一說,朱菀又猶豫了:“反正仙人們厲害得很,扛一下也不會怎樣?!?/p>
“的確,只要修為足夠,徹底毀掉一個法器也不難,但魔修最棘手之處便在于其并非鬼怪,魔修也是修士,本命法器中往往含有打磨純熟的道心,或是欲,或是怨,或是執(zhí)念?!?/p>
宋渡雪聽懂了,似笑非笑:“原來如此,仙人們害怕一不小心被帶進陰溝里。”
朱慕稍稍一想,覺得不對:“不可能,若道心如此不穩(wěn),怎么能達到那么高的修為?”
“正是,既然連魔修本人都能戰(zhàn)勝,道心只會更穩(wěn)固,不會輕易被外物動搖,”朱鈞天肯定道,又話音一頓,意味深長地說:“可若是并非外物,這其中本就有他們的因果呢?”
“魔修殺生無數(shù)不假,但既然是仙魔混戰(zhàn),天下萬千生靈因此慘遭的災(zāi)禍,難道能全部算到魔的頭上嗎?”
朱英一怔,隨即明白了他的言外之意,當(dāng)下呼吸一滯。宋渡雪也愕然地睜大了眼睛,好像頭一回想到這層,一時嚇懵了,朱英卻隱約聽見他嘲諷的心聲:“什么歪門邪說,也不自己聽聽,像是正道修士能說出的話么?此人果然有問題?!?/p>
朱英心問:“你覺得沒有道理?”
宋渡雪不以為然:“哪來的無恥道理,自己造下殺孽,還想把因果往別人身上推,難道城西有人自縊,城東搓麻繩的也有罪?若真照他這么算,你我從出生便罪無可恕,還在地上爬時就要被天劫攆著跑了,修什么道?”
朱英沒來得及細想,只是覺得他這番描述莫名好笑,嘴唇古怪地扭曲了一下,連忙低下頭。朱鈞天絲毫沒察覺,還以為她是了解上古密辛后受了打擊,又說了幾句安慰的話,帶著幾人離開了。
等到了第七層,不管是哭的笑的哭笑不得的還是心懷鬼胎的,全被眼前景象震住,說不出話來了。
封魔塔第七層,其名為人。
而正如其名,這一層放眼望去,站著的跪著的,坐著的趴著的,全都是身高數(shù)丈甚至數(shù)十丈,紅發(fā)褐膚,身似巨木,眼如熔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