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最后呢?”
“最后他倆也沒能踏出黃泉路一步,還險些害得我也一起送命,”寧亂離撇撇嘴:“幸虧當(dāng)時有個無所事事的老頭子在黃泉路口游蕩,才救了我們仨?!?/p>
朱英吃驚:“你們仨?”
“主要是救了我,他們倆么,是救還是殺不好說,但比起永生永世困在原地不得解脫,我覺得殺了也算救?!?/p>
寧亂離忽然掩唇笑起來:“說起來其實也不生分,你早就見過他們,忘了嗎?我們見面的第一天,我就向你介紹過了?!?/p>
朱英蹙起眉頭,二人第一次見面分明是在問道仙會的比試臺上,且沒說上兩句話就打起來了,何曾提及——
她陡然意識到什么,悚然一驚,脫口而出:“黑白無常?!”
“不錯,那老頭靈機(jī)一動,用秘法把他們煉成了器靈,附在拘魂使的縛魂索和惑魂鈴上,就成了小黑和小白。”寧亂離笑著說,指尖撥了撥腕上的白無常,銀白的鈴鐺輕微搖晃,卻并未發(fā)出任何聲音:“雖然不怎么完整,但也算是離開了酆都,我的承諾完成了。”
器靈?朱英心念一動,意識到什么:“難道那位就是……”
“是我?guī)煾?。”寧亂離毫無尊師重道之德,跟講起村頭煩人的老大爺似的,還不客氣地抱怨道:“出門瞎轉(zhuǎn)悠還能白撿個徒弟,真是便宜他了。”
被前輩高人所救,拜師學(xué)藝,再進(jìn)入同塵監(jiān),后面就都順理成章了,朱英暗忖,只不過前面……
“寧道友為何需要與鬼合作逃出酆都,是因為和拓跋部的恩怨么?”
寧亂離冷笑一聲:“我跟拓跋部只有怨,沒有恩?!膘o默良久,方才問:“你去過北疆嗎?我是說九河以北,整片遼闊的玄朔平原。”
朱英搖頭,她便道:“不去也對,那可不是什么好地方,你們南梁人成天抱怨這抱怨那,叫他們都去北疆待一待,保準(zhǔn)立馬閉嘴。”
“我生在代國,身為梁人后代,出生就是劣等人,打不得還手,罵不得還口,走路都必須俯首縮頸,就差叫你跪下來爬了,萬一倒霉對上了哪個貴人的視線,鐵定有一頓鞭子挨。”
“為了三袋糙面,生我的那兩個人把我賣給了靈探子,后來又賣了五兩銀子,八錠元寶,最后用一瓶三品聚氣丹成交給了拓跋家。呵,對我這等奴人來說,能服侍拓跋家是我?guī)咨鷰资酪睬蟛粊淼臉s耀,必須感恩戴德,肝腦涂地報答,這就是我進(jìn)拓跋家后聽到的第一句話。我本來想跑,可那鬼地方連管事的嬤嬤都有修為,一個老得半截入土的老妖婆,可不可笑?聚氣丹給她吃還不如拿去給狗吃?!?/p>
朱英沒笑,靜靜地看著她:“然后呢?”
寧亂離漫不經(jīng)心地想了一會兒,指尖繞著耳畔垂落的發(fā)絲:“然后就是簽血契,賣身為奴唄。如果只是當(dāng)牛做馬我也忍了,畢竟到哪不是當(dāng)牛馬,賣給大貴族賺得還多些,可拓跋平成那雜碎看上姐姐我天賦高,長得還漂亮,要我給他當(dāng)爐鼎。你知道什么是爐鼎嗎?”
朱英一無所知,誠實地?fù)u了搖頭,寧亂離哽了一下,扶額道:“行吧……我是不是不該跟你說這些?嘖,每回都忘了,你好像只有二十歲。要不然以后你管我叫奶奶算了,免得我總是忘?!?/p>
“道友自重,不要平白無故占人便宜?!敝煊⑵届o地回答。
寧亂離厚顏無恥地笑了兩聲,壓著聲音湊近,邪里邪氣道:“爐鼎呀,就是滋養(yǎng)經(jīng)脈,增補(bǔ)修為的極品寶貝,比什么天材地寶都好用,連自己修煉都免了,直接從爐鼎身上吸過來就行,你當(dāng)拓跋族中那么多修士哪來的?一群茹毛飲血的蠻子,怎么有那么高的修行天賦?還不是一爐又一爐的爐鼎喂出來的?”
朱英厭惡地皺緊了眉頭:“以人為材料?這是什么邪術(shù)?被吸取修為的人會怎樣?”
“還能怎樣?”寧亂離聳肩道:“修為盡廢,根基受損,輕則變成廢人,重則當(dāng)場暴斃啰?!?/p>
“怎會有如此損人利己的邪功大行于世?”朱英匪夷所思道:“北疆的仙門難道不管嗎?”
“呵,為了提升修為,天底下的邪術(shù)多了去了,這還算是仁慈的了,哪管得過來,”寧亂離譏諷道:“連昆侖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哪個笨蛋會主動當(dāng)這個出頭鳥?更何況我們簽了血契,是‘自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