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慕不為所動:“或許就是此局?!?/p>
宋渡雪嘴角一抽,將棋子虛影往棋盤外一擲,站起身來:“此局勝勢已定,就是讓朱菀來也不會輸,朱菀,你過來,幫我走完這盤殘局。”
朱菀卻連連搖頭,直呼不上當(dāng):“下輸了要被你秋后算賬,下贏了更慘,要被木頭纏上,我都被你誆過好幾回了,才不來呢!”
人類的悲歡并不相通,朱英只覺得他們吵鬧。
到第三日,仍是她孤身一人深入雪原,去尋那風(fēng)雪不動安如山的師祖。
封魔塔中無日月,朱鈞天早已如此過了九百歲,時間對他而言無足輕重,眼睛一閉一睜可以是一天,也可以是三年,但對朱英不是。凡人一生不過百年,如此機緣可遇不可求,誰知還有沒有下一次?
更何況,連這一道入門的門檻都邁不過,她談何問劍?
愈是想有所突破,便愈是急躁,愈是急躁,便愈是難以突破,茫茫雪原是一片凝固的白,襯得人影渺小如一筆雜亂的污漬,朱英不知不覺被其所困,動作也潦草了,步伐也不穩(wěn)了,呼吸也亂了,雙目爬上一根根紅血絲。
“撲通。”
她忽然聽到了一聲尤其清晰的心跳,隨即,仿佛被誰施了定身法,僵在原地不動了。
蒼莽的雪原猝然被黑風(fēng)席卷,無數(shù)曾見過的邪祟死而復(fù)生,破土而出,一時天地間腥風(fēng)大作,鬼哭狼嚎聲不斷,朱英手中劍終于刺入了身前人的體內(nèi),滾燙的鮮血噴涌而出,濺了她一身。
宋渡雪那雙多情美目中的光芒一點點消失了,他怨憎地盯著朱英,滲血的嘴唇分開一條縫:“是你……害死了我們。”
朱英瞳孔猛地一縮,她想松手,手掌卻跟黏在了劍柄上一般,無法放開,宋渡雪的血順著劍淌到她手上,燙得她魂飛魄散,驚慌地想往后躲,余光又瞥見了朱菀,不知被什么邪祟生啖血肉,只剩下殘缺的半邊身子,死不瞑目地望著她。
而朱慕的雙眼被人剜掉,一身白衣成了支離破碎的血衣,跪在血泊中,喘著氣斷斷續(xù)續(xù)道:“都是……你害的。”
“我早說了,你會害死所有人……這就是你的命……為什么,為什么你還不死呢?”
為什么呢?這句氣若游絲的問話不斷在天地間回響,把朱英的膝蓋都壓折了。
為什么呢?
“……小女娃,你沒事吧?”
耳畔熟悉的聲音由遠(yuǎn)及近,尸山血海的幻境飛速消退,朱鈞天關(guān)切的面容重新出現(xiàn)在朱英眼中。
“此方洞天內(nèi)有一上古神器,名為萬象鏡,能照見人心底的執(zhí)念,我也不知該如何控制,只在你們身上打了一道清心咒做保護(hù),沒想到你的執(zhí)念如此深重,竟能突破我的清心咒看見它,此事怪我……咦?”
朱英閉上眼睛,緩緩地舉起冰劍:“師祖,三日之期限,尚未到吧?”
言罷,不待朱鈞天回答,一式禁水已斜飛而出。
“叮。”
劍才行到一半,卻仿佛卡進(jìn)了石縫,動彈不得,朱英睜眼一看,冰刃被朱鈞天并指夾住,微笑道:“不錯,這一招總算像點樣子了?!?/p>
朱英深吸一口氣,收斂了殺意,抱劍行禮道:“多謝師祖指點。”
卻聽朱鈞天感嘆:“年方二八的小娃娃,卻有如此悟性,后生可畏啊。若你早生千年,神霄臺上當(dāng)有你名。”
“師祖謬贊了,晚輩不敢當(dāng)?!?/p>
“這樣的心性,倒是與我朱氏的道心十分般配,”朱鈞天和顏悅色地望著她,仿佛在思量什么,片刻后道:“小女娃,雖不知你靈臺為何毀壞,但我愿將我叩問百年的道心傳于你,你可愿接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