懸崖下方先傳來細碎的“窸窸窣窣”聲,像有什么東西正在腐葉下快速爬動,轉(zhuǎn)瞬便匯成洶涌的濁浪之音。
只見又一道墨色洪流順著巖壁攀涌而上,蟲軀相互擠壓的“咔嗒”聲刺得人耳膜發(fā)緊。
不過呼吸間,洪流已沖到巖勐腳邊,如活物般纏裹住他的腳踝,層層疊疊環(huán)繞成圈,將他護在中央。
巖勐盯著石青禾,唇角勾起一抹涼薄的笑,眼底藏著毫不掩飾的譏諷。
真當百骨枯就是他的底牌?
眼前這蟲群,才是他重回蝶花峒前后,踏遍南疆十萬大山,耗費無數(shù)寶物喂養(yǎng)出的壓箱底成果。
六位長老的臉色瞬間褪盡血色,枯瘦的手指死死摳住草墊邊緣,指竟齊齊從座位上彈了起來,渾濁的眼珠瞪得滾圓,死死盯著那團黑色蟲群。
只見那墨色洪流原是一只只巴掌大的扁平甲蟲,甲殼上縈繞著化不開的灰敗死氣,連周遭的空氣都仿佛被染得飄散出一股腐臭之氣,光是看上一眼,便讓人脊背竄起寒意。
此蠱名為“病骨哀”,乃是以傳說中啃食尸骸的尸蟞煉制而成,周身裹著致命尸毒,但凡沾染上半分,便會如重疾纏身般日漸衰敗,直至油盡燈枯,這才得名“病骨哀”。
二長老的喉結(jié)劇烈滾動,聲音發(fā)顫,帶著前所未有的凝重:
“巖勐,你竟敢偷看族中禁典?”
病骨哀的煉制之法,唯有禁典中記載,而禁典里的蠱術,是蝶花峒祖訓嚴令禁止修習的狠戾之術。
先前巖勐煉出三尸蠱與百骨枯,族中還能勉強容得下他。
可病骨哀的出現(xiàn),意味著他觸犯了蝶花峒的底線!
若他真動了禁典,那蝶花峒絕無可能再容下他。
巖勐卻笑得散漫,指尖輕輕摩挲著腰間的陶罐,語氣帶著幾分戲謔:“二長老這話可就冤枉人了,我可沒偷看過?!?/p>
四長老猛地攥緊拳頭,指節(jié)捏得“咔咔”響,臉色冷得像結(jié)了冰:
“還敢狡辯!若非偷學禁典,你怎會知曉病骨哀的煉制之法?”
七長老顫巍巍地抬手,枯瘦的手指指著巖勐,聲音里滿是痛心疾首:
“造孽??!老峒主一生清正,怎會養(yǎng)出你這般忤逆子孫,你簡直是我們蝶花峒的奇恥大辱!”
五長老氣得胸口劇烈起伏,額角青筋突突直跳,厲聲喝道:
“巖勐!蝶花峒已容不下你!你只有兩條路選:要么當場毀掉病骨哀,滾出蝶花峒,永世不得踏足南疆;要么,便別怪我們對你不客氣!”
巖勐突然低笑出聲,笑聲里滿是桀驁與不屑,他上前一步,腳下的病骨哀似有感應,紛紛昂起頭,顎齒開合間泛著冷光:
“事到如今,你們以為還能對我指手畫腳?蝶花峒的峒主之位,我?guī)r勐要定了!”
說罷他話鋒陡然一轉(zhuǎn),眼神里添了幾分玩味,慢悠悠解釋道:
“順便告訴你們,我從來沒偷看過禁典——而是光明正大看的,還是我阿爹親手把禁典遞到我手上的!
哦對了,當年那三尸蠱,也不是我偷的,是我離開蝶花峒前,阿爹怕我在外受欺負,親手交到我手里的?!?/p>
當年他執(zhí)意要離開蝶花峒闖蕩,老峒主終究是疼兒子,怕他在外遭遇不測,便偷偷取出族中禁典給他看,連禁忌之蠱三尸蠱的蟲卵,都一并打包給了他。
“不可能!”二長老猛地后退一步,身子晃了晃,聲音里滿是不可置信,“老峒主一生恪守族規(guī),怎會做出這等違背祖訓之事!”
他這輩子最敬重的便是老峒主,先前力挺巖勐,也是因為念及老峒主的情面,如今聽聞這樁秘辛,信仰瞬間崩塌,連呼吸都變得急促起來。
其他幾位長老也僵在原地,臉上滿是茫然與震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