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示意周逸塵在對面的椅子上坐下,親自給他倒了一杯熱氣騰騰的茶。
這架勢,讓周逸塵心里有點(diǎn)犯嘀咕。
李志國沒有談昨天那個小孩的病例,也沒有說工作上的事,只是端著茶杯,吹了吹熱氣,像是閑聊一樣開了口。
“小周啊?!?/p>
“主任?!?/p>
“你來咱們科,也有段時間了?!崩钪緡粗?,眼神里帶著幾分欣賞。
“以前我看你,感覺你就像一把刀,一把最鋒利的手術(shù)刀?!?/p>
李志國頓了頓,似乎在組織語言。
“看病,下診斷,又快又準(zhǔn),一下子就能切到要害上,不拖泥帶水?!?/p>
周逸塵沒說話,靜靜地聽著。
“可是現(xiàn)在,”李志國放下茶杯,身體微微前傾,“你給我的感覺,變了?!?/p>
“現(xiàn)在,你更像是一座山?!?/p>
“穩(wěn)當(dāng),厚重?!?/p>
“你不再是僅僅盯著那個病灶,而是能看到這個病人,他的身體,他的脈絡(luò),甚至能看到他身后的一整個家?!?/p>
李志國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又指了指心口。
“你這是……摸到‘道’的門檻了?!?/p>
這話說得很輕,卻像一塊石頭,重重地砸在周逸塵的心里。
他知道,李志國說的“道”,不是什么玄乎的東西,而是一個醫(yī)生從“技術(shù)”到“藝術(shù)”的升華。
那是一種超越了所有書本知識和臨床指南的,對生命本身的洞察和敬畏。
“小周,這種境界,是很多大夫干一輩子都摸不到的邊兒?!崩钪緡恼Z氣里,帶著一絲過來人的感慨。
“你很了不起?!?/p>
他重新端起茶杯,鄭重地看著周逸塵。
“馬上要去市里進(jìn)修了,我希望你到了那邊,也能保持住這份沉靜,這份洞察?!?/p>
“別被大醫(yī)院那些花里胡哨的新技術(shù)、新設(shè)備迷了眼。記住,咱們當(dāng)醫(yī)生的,根兒,永遠(yuǎn)是在病人身上?!?/p>
這場談話,沒有一句表揚(yáng)的話,卻比任何表揚(yáng)都來得更有分量。
這是一個前輩,對一個冉冉升起的后輩,最正式,也是最真誠的認(rèn)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