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的少夫人?”溫清寧側(cè)臉看向董金玉,露出一個似笑非笑的表情,“今日上午才杖責(zé)了一個沈姓男子,并罰金四貫。那男子有一個李姓妾室,因李氏信口雌黃污蔑女子清白,罰受杖刑八十,由其夫主代受。不知道董娘子認(rèn)不認(rèn)得這位李氏?!?/p>
一直叫囂扭動的董金玉渾身一僵,臉上閃過一抹畏怕之色,掙扎的力道不覺輕了些許:“你們到底是什么人?”
“那是能管你傾倒污水的護(hù)城衛(wèi)?!睖厍鍖幊醣Я颂掳?,“王參軍,我若沒記錯,清理街道,保持長安城整潔也是你們的活吧?!?/p>
“沒錯!”王炳點點頭,補(bǔ)充道,“長安城里,別管大事小事,只要判定有威脅咱們就能管。”
他看向董金玉,咧嘴一笑,“正好快要考核了,你就給本參軍添個功吧?!?/p>
“那水不是我倒的!”董金玉聽到這話,再次動腿扭腰掙扎著喊道,“捉賊拿贓,捉奸成雙!說是我倒的,那就得親眼看見我把水潑到她們家門口才行!”
“你這刁婦!”
王炳頭次見到敢跟他們護(hù)城衛(wèi)來這一手的,手上一用力,當(dāng)即痛得她慘叫哭嚎起來:“護(hù)城衛(wèi)冤枉好人啦!”
“我家婆瞧見了!”一個聲音突然擠進(jìn)了董金玉的叫嚷聲中,是那個伸手要錢的年輕媳婦。
見溫清寧和王炳一起看了過來,她屈膝行了一禮,忍著哭音說道,“小婦人姓杜,是周家的三兒媳,我家婆被董金玉一番辱罵氣的頭暈,這會兒正在屋頭躺著,可要叫我家婆出來回話?”
溫清寧瞥了眼地上的磚縫,說道:“既然不舒服便不要麻煩老人家了。杜娘子,你家婆高壽?”
“六十七。”杜氏回道
溫清寧微微頷首,走到董金玉面前,目光在她頭頂?shù)陌l(fā)髻停了一停,輕輕嗅了嗅,隨即問道:“你可曾罵了周阿婆?”
董金玉眼珠子轉(zhuǎn)了一圈:“她誣陷我往她家門口倒水我才罵人的。”
“董氏!你好大的膽子!”溫清寧突然喝道,“你可知周阿婆已經(jīng)六十有七了,在我朝已經(jīng)算是高壽老人!”
董金玉被她弄得一懵,旋即用更大的聲音反駁回去:“老人有什么了不起!不說這坊子里,就著一條街誰家還沒個老人!她能誣賴我潑臟水,我就不能反罵回去!”
“周阿婆若真的誣賴你,你可以去尋坊正、縣令甚至去京兆府讓他們給你做主,但你不得辱罵,更不能將她氣病?!睖厍鍖幙羁畹?,“我朝提倡孝道、敬老,凡六十以上老人,免賦稅徭役,壽到八十者賜米、帛,有疾者朝廷更會拍侍丁照顧。
“元和三十年,圣人在自己壽宴時宴請百位喜壽老人,席上談及先賢之言‘老吾老以及人之老’,深表贊同,隨即降下旨意,命世人都要養(yǎng)老敬老善待老人。董氏,你敢抗旨?”
普通百姓雖然不懂律法,但對“抗旨”卻一點都不陌生。
董氏腿下一軟,就要往地上坐。
王炳用力把人拽住,表情復(fù)雜地望著溫清寧,欲言又止。
他記得他們是來問陽羨茶的事,怎么扯到抗旨上了?
這個董氏雖然可惡,但也沒到要?dú)㈩^的地步啊。
“溫……”
溫清寧朝王炳使了個眼色,讓他先不要說話,接著把視線挪回董金玉身上:“董氏,中午吃的什么?”說著手前伸去。
董氏望著那離自己脖頸越來越近的素手,寒毛直豎,一雙眼睛牢牢盯著那只似乎要來掐死自己的手:“吃的魚?!?/p>
話一出口,便看到手徑直往上抬去,接著便感覺到發(fā)髻被扯了一下,跟著那手又回到自己面前,指尖捻著一片小小的淺灰色魚鱗,想來是殺魚的時候不小心飛上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