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甚至能看到,那道影子所過之處,天花板上慘白的光線被瞬間切割、折斷,仿佛空間本身都被這蠻橫的移動劃開了一道短暫的裂口,罪龍移動時,他腳下的強化地板,發(fā)出了一聲幾乎微不可聞的呻吟,幾道發(fā)絲般纖細的龜裂,以他起步點為中心,悄然蔓延開來,這無聲的破壞,比任何驚天動地的巨響,都更能彰顯其動作中蘊含的、何等恐怖的爆發(fā)力。
然后,那道青煙凝固了,毫無征兆地,它就在老板的面前,重新凝聚成了罪龍那具充滿壓迫感的身軀。
時間,在這一刻被無限拉長,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般漫長而煎熬,老板的整個世界,被壓縮到了脖頸處那一點極致的觸感上,冰冷,這是他唯一的知覺。那把骨刃的鋒刃,已經(jīng)刺在了他的脖子上,并非刺入,而是以一種精準到毫厘的控制力,僅僅是頂住了他的皮膚。
那份冰冷透過表皮,瞬間傳遍四肢百骸,仿佛有一條冰蛇正沿著他的脊椎向上攀爬,凍結(jié)了他每一根神經(jīng),每一滴血液。
老板能清晰地感受到刀鋒的銳利,那是一種超越了尋常刀具的、帶著生物性侵略感的鋒芒,皮膚上傳來的微弱刺痛感,無時無刻不在提醒他,死亡與他之間,只隔著一層薄薄的、隨時可能被捅破的表皮,他不敢動,甚至不敢吞咽口水,因為他毫不懷疑,任何一絲喉結(jié)的滾動,都可能成為切開自己喉嚨的扳機。
罪龍伸出了他的左手,用那只剛剛結(jié)束了殘酷訓(xùn)練、布滿老繭、滾燙得如同烙鐵的手,輕輕地托在了老板的下巴上。
老板的感官被前所未有地放大了,他能聞到罪龍身上散發(fā)出的那股“暴虐之氣”——那是一種混合了濃重血腥、咸澀汗水以及某種更原始、更狂野的、屬于頂級掠食者的獨特體味,這股氣息像一張大網(wǎng),將他牢牢罩住,剝奪了他呼吸新鮮空氣的權(quán)利,他甚至能聽到罪龍湊近時,從胸腔里發(fā)出的呼吸聲,那聲音沉重而緩慢,如同一個破舊的風(fēng)箱,每一次吐息都帶著灼熱的氣流,噴在他的臉上,讓他感到一陣陣的暈眩。
“不要教我做事!”
這句話不是吼出來的,而是罪龍貼著他的耳朵,用一種極度低沉、極具壓迫感的氣聲,一個字一個字地吹入他的耳道。這聲音里不含任何情緒的波動,只有純粹的、冷酷的意志。每一個字都像一根淬了劇毒的鋼針,精準地刺入老板最脆弱的神經(jīng)中樞。
老板感受到了,那是一種超越了“威脅”層面的、實質(zhì)化的“殺機”。
他不敢動,也不敢說話。他變成了一尊被恐懼攫住的雕像,唯一能證明他還活著的,只有胸腔里那顆仿佛要掙脫肋骨囚籠、瘋狂擂鼓的心臟。
在極致的死寂與壓迫之后,罪龍終于再次開口,他的聲音依舊低沉,但不再是貼在耳邊的氣聲,而是在兩人之間這狹小的、幾乎沒有距離的空間里,清晰地響起,每一個字都像是一顆沉重而滾燙的鉚釘,被狠狠地砸進老板的靈魂深處。
“我會贏,一定會贏!”
這不再是對老板命令的回應(yīng),更不是一種尋求認可的承諾,這是一種純粹的、不容置疑的自我意志的宣告。
話音落下,罪龍緩緩地、以一種近乎凌遲的慢動作,收回了那把致命的骨刃,老板的眼睛死死地盯著那道暗白色的鋒刃,看著它以一種優(yōu)雅而殘忍的姿態(tài),一寸一寸地離開自己的脖頸,刀鋒在皮膚上劃過,留下了一道淺淺的、幾乎看不見的紅痕,卻帶走了一長串因極度緊張和冰冷刺激而冒出的雞皮疙瘩。
接著,罪龍松開了托著他下巴的手,那只手并沒有立刻離開,而是在最后,用指尖輕蔑地、極具侮辱性地在他的下巴上輕輕拍了拍,像是在撣掉什么不潔的灰塵。
當(dāng)所有的威脅在瞬間解除,積蓄在體內(nèi)的巨大壓力如同決堤的洪水般找到了出口,老板的身體猛地一晃,幾乎無法站立,他貪婪地、大口地喘息著,肺部火辣辣地疼。冰冷的汗水早已浸透了他的襯衫,此刻正緊緊地貼在后背上,帶來一陣陣的寒意,他的雙腿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顫抖,但他強迫自己站直,這是他僅存的、可悲的體面。
“那就好,”老板聽見自己沙啞、干澀的聲音說道,“我會盡快安排!”
這不再是命令,甚至不是平等的對話。
說完那句幾乎耗盡他所有力氣的回復(fù)后,老板沒有片刻停留,他立刻轉(zhuǎn)身,大步離開了訓(xùn)練室,他的步伐極快,快到近乎踉蹌,背影顯得僵硬而倉皇。
沉重的合金門在他身后緩緩關(guān)閉,發(fā)出一聲沉悶的巨響,將兩個世界徹底隔絕。
門外,是燈光明亮、空氣流通的走廊;門內(nèi),是那個陰暗壓抑、被野獸氣息充斥的囚籠,當(dāng)走廊里相對正常的光線刺入他的眼睛時,老板感到一陣短暫的眩暈,產(chǎn)生了一種恍如隔世的不真實感,仿佛剛才那短短幾分鐘的經(jīng)歷,是一場來自地獄的噩夢。
他下意識地抬手,觸摸自己的脖子。
指尖傳來的,是皮膚上那道微不足道的、已經(jīng)不再疼痛的紅痕,然而,這道痕跡卻像一個被燒紅的烙鐵烙下的印記,滾燙地灼燒著他的神經(jīng),時刻提醒著他剛才發(fā)生的一切,提醒著他與死亡之間那微乎其微的距離。
他突然意識到,罪龍現(xiàn)在不僅僅是越來越強悍,性格也變得越來越暴虐,他已經(jīng)無法掌控罪龍這個殺戮機器了。
老板無力地靠在墻上,背對著那扇緊閉的訓(xùn)練室大門,他知道,門后,那個他再也無法理解、無法溝通、更無法控制的怪物,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靜靜地等待著下一場能滿足其殺戮本性的血腥盛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