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達七個小時的漫長等待,對陳楚和風少而言,每一分每一秒都如同在滾燙的鐵板上煎熬,他們以金盾術(shù)的狀態(tài)與飛船融為一體,化作冰冷的金屬原子,靜默地“觀察”著這群不速之客對自己家園的無情洗劫。
這七個小時,不僅僅是時間的流逝,更是一場對意志力的殘酷考驗,風少那股源自神明般力量的驕傲,被這群凡人螻蟻般的行徑反復踐踏,他的意識波動中充滿了狂暴的殺意,如同即將噴發(fā)的火山,若非陳楚反復以冷靜的意念進行安撫與壓制,他早已化為實體,將這群掠奪者撕成碎片。
終于,當一箱物資被粗暴地塞滿那艘巨大的懸浮運輸車后,這場喧囂的劫掠總算落下了帷幕,士兵們發(fā)出一陣滿足的歡呼,艙門開始緩緩關(guān)閉。陳楚的意識在這一瞬間變得無比銳利,他向風少傳遞了一個簡潔而明確的指令:“就是現(xiàn)在!走!”
電光火石之間,兩股幾乎無法被察覺的意識流,如同兩滴悄然融入大海的水珠,瞬間脫離了破損的飛船殘骸,他們緊貼著地面,以原子形態(tài)高速“流淌”,在懸浮運輸車巨大的反重力引擎完全啟動、即將離地升空的最后半秒,精準地依附到了車體底部的金屬裝甲之上,整個過程無聲無息,快如鬼魅,車上那些正在為戰(zhàn)利品而彈冠相慶的士兵們,對這憑空多出來的兩個“搭車客”一無所知,他們做夢也無法想象,在他們所理解的物理規(guī)則之外,竟有生命能以如此匪夷所思的方式存在,將堅硬的金屬化為自己的藏身之所。
“嗡——”一聲沉悶而有力的巨響,龐大的懸浮運輸車啟動了,它那數(shù)十米長的龐大身軀微微一震,便擺脫了地心引力,平穩(wěn)地向上升起,車體下方數(shù)十個反重力引擎同時噴射出淡藍色的光暈,強大的能量場將地面上的塵土、斷枝殘葉盡數(shù)吹開,形成一個巨大的、不斷擴散的圓形空地,緊接著,主推進器發(fā)出雷鳴般的轟鳴,龐大的車身猛地向前加速,如同一頭掙脫了鎖鏈的鋼鐵巨獸,咆哮著沖向天際。
運輸車并沒有直接爬升到高空,而是選擇了緊貼著那片無邊無際的巨樹森林冠頂飛行,這是一種極具壓迫感和威懾力的飛行方式。龐大的車身如同一把巨大的鐵梳,從綠色的“海洋”表面掠過,它刮起的狂暴氣流,化作一道無形的颶風,在森林的頂端犁開了一道深深的“溝壑”。
無數(shù)粗壯的樹枝被瞬間折斷,成千上萬的樹葉被卷入空中,形成一場綠色的暴風雪,那些棲息在樹冠上的飛鳥、猴子以及各種不知名的生物,被這突如其來的天災嚇得魂飛魄散,發(fā)出凄厲的尖叫,瘋狂地向森林深處逃竄。
地面上,那些體型龐大的猛獸也被這天空中的咆哮巨物所震懾,紛紛伏低身體,或是驚慌失措地奔逃,整片森林都因這一個入侵者的到來而陷入了巨大的恐慌與混亂之中。
敞開的側(cè)艙門口,幾個士兵正百無聊賴地坐著,他們的雙腿懸在空中,腳下是飛速倒退的綠色樹海,他們看著下方被驚擾得雞飛狗跳的動物世界,非但沒有絲毫的憐憫,反而爆發(fā)出陣陣囂張而殘忍的大笑,這笑聲充滿了征服者的優(yōu)越感和對弱小生命的蔑視,在引擎的轟鳴聲中顯得格外刺耳,對他們而言,這片森林不過是他們的后花園,這些動物不過是供他們?nèi)返耐嫖?,很顯然,在這顆星球上,人類憑借著科技的力量,早已牢牢地占據(jù)了食物鏈的絕對頂端,成為了無可爭議的統(tǒng)治者。
依附在車底的陳楚,“看”著這一切,心中涌起一股強烈的不悅與厭惡,這種感覺,不僅僅是因為自己的飛船被洗劫一空,更是源于一種根深蒂固的理念沖突。
陳楚的眉頭緊緊皺起,在五大星域,人類雖然同樣是宇宙中的智慧霸主,但經(jīng)過了漫長的文明發(fā)展和數(shù)次慘痛的教訓后,早已形成了一套截然不同的宇宙觀和自然法則。
“與自然和諧共生”,這不僅僅是一句寫在教科書里的口號,而是融入到五大星域每一個公民血液里的基本準則。
人們認為,宇宙中的每一個生命,無論其形態(tài)如何,智慧高低,都有其存在的價值和權(quán)利,人類作為后來者和智慧的幸運兒,更應該扮演守護者而非掠奪者的角色,在開發(fā)新的星球時,生態(tài)評估是比資源勘探更為優(yōu)先的步驟,任何可能對當?shù)卦鷳B(tài)造成不可逆轉(zhuǎn)破壞的行為,都會被嚴格禁止。
孩子們從小接受的教育就是,要善待身邊的動植物,觀察它們,研究它們,但絕不能肆意傷害它們,在野外探險時,人們會小心翼翼地避開動物的巢穴,會用最環(huán)保的方式處理自己的垃圾,力求做到“無痕跡路過”,那種將自己的快樂建立在驚擾和傷害其他生命之上的行為,在五大星域被視為一種極度野蠻和可恥的暴行。
然而,眼前這群士兵的行為,卻與五大星域的理念背道而馳,展現(xiàn)出一種原始而粗暴的征服欲,他們對這片養(yǎng)育了無數(shù)生命的雄偉森林沒有絲毫敬畏,對那些驚恐逃竄的動物沒有半點同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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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陳楚思緒翻涌之際,一件讓他怒火中燒的事情發(fā)生了。
一個坐在艙門口的士兵,似乎是覺得無聊,他懶洋洋地舉起了手中的激光步槍,瞄準了下方樹冠上一只正在拼命逃竄的、拖著華麗彩色尾巴的猴子。
那只猴子顯然是猴群中的一員,它懷里還緊緊抱著一只幼崽,正手腳并用地在粗壯的樹枝間跳躍,試圖逃離這可怕的鋼鐵巨鳥。
士兵的臉上掛著一絲戲謔的冷笑,他甚至沒有使用瞄準鏡,只是隨意地抬手一指,一道猩紅色的激光束,如同一支無聲的利箭,瞬間劃破長空,精準地擊中了那只母猴的背部。
沒有爆炸,沒有巨響,只有一個被燒灼出的、拳頭大小的焦黑洞口出現(xiàn)在母猴的身上,它的身體猛地一僵,前沖的勢頭戛然而止,生命的氣息在瞬間被抽離,它那雙驚恐的眼睛瞬間失去了神采,變得暗淡無光,緊抱著幼崽的雙臂無力地松開,小猴子發(fā)出一聲凄厲的悲鳴,連同它母親的尸體,一同從百米高的樹冠上,無聲地墜向了那深不見底的林間暗影之中,這一切發(fā)生得太快,以至于周圍的猴群甚至來不及做出反應,只能在更深的恐懼中,發(fā)出絕望的哀嚎。
而那個開槍的士兵,只是輕蔑地吹了聲口哨,仿佛只是碾死了一只無關(guān)緊要的螞蟻,他的同伴們則發(fā)出了更加響亮的哄笑聲,還有人拍著他的肩膀,稱贊他槍法精準。
這殘忍的一幕,通過金盾術(shù)的感知,清晰無比地烙印在陳楚的意識深處。
一股難以遏制的怒火,如同巖漿般在他的胸中翻騰,他想起了在行尸島上為了生存而掙扎的自己;想起了天犼那句振聾發(fā)聵的“活著”;想起了五大星域?qū)ι淖鹬嘏c敬畏。
眼前這些人,卻以扼殺生命為樂,這種對生命的極度漠視和踐踏,徹底觸碰了陳楚的底線,他感覺自己胸腔里那顆沉寂已久的心臟,正被一股灼熱的巖漿所填滿,那股巖漿翻滾著、咆哮著,即將沖破理智的堤壩,他陷入了和風少一樣的憤怒之中,一種源自靈魂深處的、對同類暴行的憎惡與羞恥。
萬幸的是,殘存的一絲理智如同一根懸于深淵之上的蛛絲,脆弱卻堅韌地拉扯著他,這絲理智在瘋狂咆哮的怒火中艱難地發(fā)出聲音:必須忍耐,因為,眼前這群毫無人性的掠奪者,這艘滿載著罪惡與戰(zhàn)利品的懸浮運輸車,很有可能是他們離開這顆星球、回到五大星域的唯一希望。
只是,接下來的一幕,讓那根名為“理智”的蛛絲,被徹底燒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