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問題像是一把無形的鑰匙,瞬間擰開了瑪利亞眼中那層歡樂的光澤,露出了下面深藏的、復雜的底色。
她下意識地捏緊了手中的熱可可紙杯,眼神微微垂了下去。片刻的沉默,只有歡快的圣誕歌在背景里繼續(xù)演奏,顯得有些突兀。
“他們。。。不會在一起過節(jié)的?!爆斃麃喌穆曇糨p了下來。
“我父母。。。是跨種族婚姻,你知道的。”
她抬眼看了看林恩和馬庫斯這兩個“混血兄弟”組合,這似乎是他們能理解她一些的緣由。
“他們分開很早,兩邊家庭都。。。都斷絕了關系?!彼靡环N陳述事實的語氣說出“斷絕關系”這個詞,但那平靜之下是刻骨的冰冷。
林恩敏銳地察覺到了這細微的變化。
他想起了之前僅有的幾次交談中,瑪利亞偶然流露出的信息:她的黑人父親阿爾弗雷德曾是航空工程師,脾氣暴戾;
她的白人母親帕特里夏是歌劇演員,也有她自己的問題;
更不用說那個跟著父親、比她年長不少的同父異母哥哥艾利森。
在瑪利亞的描述里,艾利森是個“精神恐怖分子”——吸毒成癮、充滿嫉妒心,曾對她實施過嚴重的、包含暴力的人身威脅和攻擊,導致她生活在持續(xù)的恐懼中。
這對父子,絕對不是“家人”這個詞應有的模樣。
林恩的目光自然地掃過瑪利亞身上的羽絨服和雪地靴——很暖和,但顯然不是新的,甚至看起來洗過很多次。
他突然想起,從她在《今夜秀》一夜爆紅到現(xiàn)在兩個多月了,她的生活似乎變化不大,沒聽說她購置豪宅或瘋狂購物,唯一一次聽她提過花錢還是為了一次昂貴的錄音室時間。
“瑪利亞,”林恩靠近一步,聲音放低,帶著純粹的疑惑而非評判。
“我看你的賬單也不少,最近《Vision
of
Love》和《hello》在榜上賣瘋了,版稅拿到手軟了吧?怎么不見你給自己添點。。?!彼遄昧艘幌掠迷~,“添點節(jié)日新裝備?”
瑪利亞扯出一個有些疲憊和自嘲的笑容。
“哦,那筆錢?”她呼出一團白氣,語氣淡然得驚人,“前幾天剛給了我爸一筆,一萬五千塊。用來支付艾利森這次戒毒‘豪華套餐’的尾款。你知道嗎?這已經(jīng)是他第四次去那家昂貴的私立機構了,之前的幾次加起來超過三萬塊?!?/p>
她頓了一下,看向冰面上旋轉的人們,眼神有些空。
“我甚至不知道這次能不能成功,我只是。。。不想看到他那樣,也不想聽我爸沒完沒了地騷擾我。付錢,能買來幾個月的安靜?!?/p>
她的平靜下,是深深的無奈和被勒索的痛苦。
林恩心里像被什么東西撞了一下。即使早有耳聞,聽到當事人如此平靜地說出來,沖擊力依然巨大。
冰場的寒冷似乎滲入了骨髓。他看著眼前這個天賦驚人、光芒四射卻又被原生家庭如此殘酷壓榨的年輕女孩,想起那個混亂、恐懼籠罩她童年的“家”——那不是港灣,是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