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秒后,謝冬梅睜開眼,松開了手。
她看著自己這個最小的兒子,一身時髦的喇叭褲,花襯衫,頭發(fā)還抹了點油,人五人六的。
“你小子怎么走的,就得怎么給我囫圇個兒地滾回來。少一根頭發(fā),我扒了你的皮?!?/p>
這話說得兇,可鄭明成聽著,鼻子卻莫名一酸。
他咧開一個吊兒郎當(dāng)?shù)男Γ昧?yīng)了一聲:“放心吧您吶!”
說完,他鉆進了人擠人的車廂。
火車的汽笛再次拉響,沉重的車輪開始緩緩滾動。
鄭明成的腦袋從車窗里探了出來,朝著站臺上的父母用力揮手。
他的臉上還掛著那種不在乎的笑,可眼睛里卻全是舍不得。
火車越開越快,他的身影在窗口里越來越小,卻始終探著頭,一直看著,看著……
直到那抹綠色的鐵皮徹底消失在視野的盡頭,鄭愛國還伸長了脖子往那兒瞅。
他嘆了口氣,收回目光,滿臉愁容地對謝冬梅說:“這臭小子,沒一件事讓人省心的。你說他出去,能吃得好睡得好嗎?我這心里,七上八下的。”
謝冬梅拍了拍他身上的塵土,轉(zhuǎn)身往出站口走:“孩子大了,翅膀硬了,總得讓他自己飛。你把他拴在褲腰帶上,能拴一輩子?我們得學(xué)著放手,也得信他們?!?/p>
信他?
鄭愛國苦笑一聲。
他實在是信不起來。
謝冬梅看他那副魂不守舍的樣子,一把拉住他的胳膊,幾乎是拖著他往前走。
“行了行了,別看了,人都沒影了!”她聲音里帶著一絲不耐煩,“快走,我還得回去給思瑤配點祛暑茶。這丫頭運氣也真好,剛上大學(xué),學(xué)校里頭一回搞的什么軍訓(xùn),就讓她給趕上了。”
一聽到‘軍訓(xùn)’兩個字,鄭愛國的精神頭立馬就來了,腰桿都挺直了幾分。
他臉上露出屬于老兵的自豪感:“軍訓(xùn)好?。∵@政策就是好!就該讓現(xiàn)在這些年輕娃娃們都去太陽底下曬一曬,體驗體驗咱們當(dāng)兵的時候有多不容易!讓他們曉得,現(xiàn)在這安生的日子,是天上掉下來的嗎?不是!那是用血和汗換來的!”
謝冬梅聽著他這番慷慨陳詞,附和地點點頭:“是這個理兒?!?/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