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國府的門,開了又關。
沉重的楠木門隔絕了身后的皇城與滿朝的猜忌,也迎回了它真正的主人。謝緒凌踏入府內(nèi),那身在金鑾殿上鏗鏘作響的舊甲,此刻卻寂靜無聲。仿佛連死物,都感知到了那柄天子劍的威壓。
正堂之內(nèi),燈火通明。慕卿潯沒有在內(nèi)院安坐,而是穿著一身便于行動的勁裝,站在一張巨大的堪輿圖前。圖上,從京城到朔方的行軍路線,已被朱砂筆清晰標出。
她沒有問結(jié)果,只是平靜地看著他走近。
謝緒凌將那柄古樸長劍,連同紫檀木托盤,一同放在了堂中的八仙桌上?!斑恕钡囊宦晲烅?,桌案微顫。
“天子劍?!蹦角錆≌f,不是疑問,而是確認。她走上前,指尖輕輕劃過鯊魚皮劍鞘的粗糙紋理,“陛下,這是把整個國朝的命運,都壓在了你的肩上?!?/p>
“京中之事,交給你了?!敝x緒凌的回答,省去了所有不必要的言語。
“你放心。”慕卿潯的回答同樣干脆,“就在你進宮的這一個時辰里,丞相府的車馬,跑了三趟兵部尚書府,一趟吏部侍郎府。他的人,比我們想的還要急?!?/p>
“他急,就讓他急?!敝x緒凌解下身上的盔甲,露出里面被汗水浸透的布衣。
“我已派人盯緊了所有出城的信鴿和驛馬?!蹦角錆∽叩剿磉?,自然地接過他卸下的甲胄,那重量讓她手臂一沉,“糧草軍需,我已提前命人運至城外五十里的永安驛。三千護衛(wèi),也已在那里集結(jié)待命。他們的頭領叫秦風,是我的人,身手和忠誠,你都可以信得過?!?/p>
“好。”一個字,包含了全部的信任。
“還有一事?!蹦角錆⒓纂蟹旁谝慌?,壓低了話語,“追查姜統(tǒng)領的線索,有眉目了。城西‘吉慶米行’,昨夜有黑蓮教的標記出現(xiàn)。我懷疑,那里是他們藏匿的一個據(jù)點?!?/p>
“讓下面的人先圍而不動,查清虛實。你的安全最重要?!敝x緒凌的叮囑簡短而有力。
“你也是?!?/p>
夫妻二人,再無多言。一個走向內(nèi)堂更換戰(zhàn)袍,一個轉(zhuǎn)身走向書房,準備調(diào)動潛伏在京城的所有力量。無聲的默契,是他們之間最堅固的城墻。
一個時辰后,護國府后院的校場上,殺氣騰M。
三支隊伍,涇渭分明。
左側(cè),是謝緒凌的五百親衛(wèi),人人身披玄甲,氣勢沉凝,是真正從死人堆里爬出來的百戰(zhàn)之士。
中間,是皇帝特批調(diào)撥的一千新軍精銳,裝備精良,隊列整齊,雖然未歷大戰(zhàn),但那股初生牛犢的銳氣,同樣不可小覷。
而右側(cè),則是三千名衣甲各異的護衛(wèi)。他們雖然也站得筆直,但身上那股江湖草莽的氣息,與另外兩支隊伍格格不入。他們便是慕卿潯籌集物資時,一并招攬的護衛(wèi)隊。
謝緒凌一身嶄新的黑鐵山文甲,腰懸天子劍,站在了三軍陣前。
他身后的副將張遠,是跟隨他多年的舊部,他上前一步,對著謝緒凌抱拳:“將軍,末將有話要說?!?/p>
“說?!?/p>
“將軍,我部與新軍的兄弟們,都是朝廷在冊的戰(zhàn)兵,上陣殺敵,是分內(nèi)之事?!睆堖h看了一眼右側(cè)的護衛(wèi)隊,“可這些人……來歷不明,不過是些護院家丁、江湖草莽。讓他們押運糧草尚可,若是編入戰(zhàn)陣,只怕一個沖鋒,便會潰散,反而沖亂我軍陣腳!”
他的話音不小,右側(cè)的三千護衛(wèi)聽得清清楚楚,不少人臉上都露出了憤懣之色,但軍令如山,無人敢妄動。
謝緒凌沒有動怒,他只是平靜地問:“你的意思是,他們不配?”
“末將不敢!只是兵者,國之大事,不可兒戲!臨陣換將已是兵家大忌,何況是臨陣募兵!”張遠梗著脖子,據(jù)理力爭,“請將軍三思,將他們劃為輔兵,不入主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