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州城的天,亮得無聲無息。
一夜之間,風向變了。城中幾個最大的糧商、綢緞商、藥材商,天還沒亮就收到了來自軍營的請柬。不是商議,是傳召。
地點就在城外大營,慕卿潯的帥帳。
帳內的陳設沒有變化,連地上那攤屬于張管家的水漬都未完全干透。幾名商賈站在帳中,手腳都不知道該往哪里放,大氣不敢出。他們都是揚州地面上有頭有臉的人物,平日里官府也要敬三分,此刻卻拘謹得如同待審的囚犯。
為首的王姓糧商,是除了張家之外最大的米行老板。他上前一步,對著帥案后的慕卿潯深深一躬。
“夫人傳召,不知有何吩咐?我等……我等必然全力配合。”
慕卿潯沒有抬眼,只是翻看著手里的卷宗,那是從張家抄出來的賬冊。
“配合?”她終于開口,合上賬冊,“張家也很配合。”
一句話,讓帳內溫度驟降。王姓商賈的額頭冒出細汗,他想擦,手抬到一半又不敢動。
“夫人,張家勾結教匪,通敵叛國,實乃揚州之恥!我等與他絕無半點瓜葛!我等都是大周的良民,忠心耿耿!”
“忠心?”慕卿潯站起身,緩步走到他們面前,“北境將士缺糧,朝廷文書一道接著一道,你們的糧倉滿得快要溢出來。這就是你們的忠心?”
“這……這不是……”王商賈語塞,“夫人有所不知,非是我等不愿。只是這運河水路,盜匪橫行,風險實在太大。我等家大業(yè)大,一船貨物的損失,就足以讓許多伙計沒了生計。我等也是為手下人著想。”
他說得懇切,旁邊幾人也連連點頭。
“是啊夫人,風險太大了。”
“一旦被劫,我等也是血本無歸?!?/p>
慕卿潯停住腳步,看著他。
“風險?”她重復了一遍這個詞,“張問的風險大,還是你們的風險大?”
王商賈的臉瞬間沒了血色。
“我……”
“張家為蠻族探子提供通路,為教匪提供錢糧。你們呢?”慕卿潯的語氣平靜,卻讓每個人心頭發(fā)緊,“你們的糧倉囤積居奇,城中米價一日三漲。北境將士在前線流血,你們在后方吸大周的血。告訴我,你們和張問,區(qū)別在哪里?”
無人敢回答。死一樣的寂靜籠罩著整個營帳。
“我給你們兩個選擇。”慕卿潯豎起一根手指,“第一,學張家。我親自派人去你們府上‘取’糧,順便查一查你們的賬冊,看看里面有多少‘風險’。”
她頓了頓,豎起第二根手指。
“第二,做生意。把你們的糧食、布匹、藥材賣給軍方。價格公道,現銀結算。我再送你們一份保障。”
王商賈喉結滾動了一下,艱難地開口:“什么……保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