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風灌入驛館。
王瑾揮退了左右,獨自一人,走進了慕卿潯的院子。這里沒有重兵把守,只有幾個尋常侍女,見他進來,也只是屈膝行禮,不敢阻攔。
屋里燒著地龍,暖意融融。慕卿潯擁著一床厚厚的錦被,半靠在床頭。她未施粉黛,臉色確實有些蒼白。旁邊的矮幾上,還放著一碗未喝完的湯藥。
“慕司主,咱家可不是來看你裝病的?!蓖蹊_門見山,扯掉了所有偽裝。
慕卿潯咳了兩聲,聲音微弱?!肮f笑了。我這身子,自己清楚。確實是病了?!?/p>
“病了?”王瑾踱到床邊,停下腳步?!安〉谜?。謝將軍為了你,連圣旨都敢頂回去。夫妻情深,真是感人肺腑?!?/p>
他的話語里帶著刺。
慕卿潯沒有接話,只是又咳了幾聲,仿佛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
王瑾繼續(xù)說道:“慕司主是個聰明人,咱家也就不繞彎子了。你以為謝將軍在外面頂著,這事就算過去了?”
他俯下身,壓低了聲音?!氨菹乱?,不是你的命。陛下只是覺得,你太能干了。能干到讓北境只知有慕司主,不知有朝廷?!?/p>
慕卿潯的睫毛動了一下。
“看看你做的這些事?!蓖蹊斐鍪种福灰稽c數(shù),“修運河,通商路,練新兵,改稅制。樁樁件件,都繞開了朝廷。北境的關稅,一文錢都沒有上繳國庫。你提拔的那些官員,有幾個是走了吏部程序的?慕司主,你這是想在北境,立自己的國中之國嗎?”
句句都是誅心之言。
慕卿潯抬起頭,看著他?!肮灾亓恕1本池汃?,所有收入都用在了軍需民生上。運河工程耗資巨大,若非如此,早已斷了。至于人事,戰(zhàn)時從權,事后我皆有文書上報。公公若是不信,可查閱卷宗?!?/p>
“查閱?”王瑾冷笑,“等你們把北境經(jīng)營得鐵板一塊,咱家還查得動嗎?”
屋子里陷入了沉默。只有炭火偶爾發(fā)出的輕微爆裂聲。
“好了?!蓖蹊逼鹕?,恢復了那種居高臨下的姿態(tài)?!霸奂医裉靵?,是給你指一條明路。也是給謝家,指一條活路?!?/p>
他看著慕卿潯?!氨菹抡f了,只要你交出兩樣東西,再隨咱家回京,向陛下一個頭,認個錯。此事,可從輕發(fā)落?!?/p>
“哪兩樣東西?”慕卿潯問。
“北境關稅的支配權,以及所有官員的人事任免權。”王瑾一字一句,說得清晰無比。
慕卿潯的心沉了下去。
這是釜底抽薪。交出財權和人事權,她這個北境司主就成了一個空架子。北境所有的新政,都會立刻停擺。謝緒凌的軍隊,也會變成一支沒有錢糧補給的孤軍。
“只要你答應?!蓖蹊獟伋隽苏T餌,“陛下不但可以赦免謝家過往的一切。甚至可以下旨,讓謝將軍,世鎮(zhèn)北境?!?/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