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望向墓碑,碑上的照片是一位溫婉美麗的女子,眉眼間與蔣弈有幾分相似,笑容溫柔。
蔣弈凝視著照片許久,才低聲開口,聲音比平時更啞,像是在對母親低語,又像是在向江染介紹:
“媽,我?guī)€人來看您?!?/p>
他側(cè)過頭,朝江染伸手。
江染將自己的手放入他微涼的掌心。
蔣弈的力道有些大,仿佛要從她這里汲取力量。
“她叫江染?!笔Y弈的聲音穩(wěn)了些,帶著一種鄭重的托付感,“是您兒子的妻子?!?/p>
江染也輕輕跪坐在他身邊的草地上,不顧露水可能沾濕衣裙。
“媽媽,您好,我是江染?!彼曇艉茌p,卻無比誠摯,“您放心,以后我會陪著蔣弈,會好好照顧他?!?/p>
“也謝謝您,生出了這么好、這么優(yōu)秀的兒子。”
這句話似乎觸動了蔣弈內(nèi)心最深處的地方。
他猛地攥緊她的手,指節(jié)甚至微微泛白。
從他記事起,所有人提起母親都是哀其不幸。
是他的存在搶走了母親的人生,奪走了父親的幸福。
蔣弈曾絕望地想過,是他不該來到這個世上。
這樣的念頭在無數(shù)個夜晚,猶如跗骨之蛆般啃食著他的內(nèi)心……
可此刻,江染卻在說謝謝。
不是惋惜,不是遺憾,而是感謝。感謝那個賦予他生命的人,也感謝他本身的存在。
這句話像一道猝不及防的光,照進(jìn)他心底那片從未被溫暖過的荒蕪之地。
那些深植于骨髓的自厭感,被劇烈地撼動了。
他低下頭,眼圈已經(jīng)潮紅。
江染清晰地感覺到蔣弈身體微顫,握緊的手傳來的那種近乎痙攣的壓抑。
她知道他心里一定經(jīng)歷著翻天覆地的海嘯,用另一只手臂環(huán)住了他的肩膀,讓他偏低的額頭靠在自己的頸側(cè)。
許久,太陽完全出來,暖光刺破云層,落在兩人身上,暖意涌動。
“她……會不會后悔?”
這句話問得沒頭沒尾,但江染都明白。
“永遠(yuǎn)不會?!?/p>
江染吞下心痛,語氣篤定而有力。
“你媽媽愛你勝過一切,所以她做出了選擇。她最大的愿望,一定是希望你平安、健康、快樂,成為一個很好很好的人。你就是她人生里最驕傲的事情。”
蔣弈的肩膀又輕微地顫抖了一下。
他從未聽過這樣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