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第1052章 字形（第1頁）

，才如夢初醒，跌跌撞撞地跑去取藥。蕭珩望著沈清辭淚流滿面的臉，忽然笑了，那笑容蒼白而虛弱，卻帶著一絲滿足?！扒遛o，那年桃花樹下，我便想……若能娶你為妻，此生無憾……”他的聲音越來越低，越來越弱，最后幾個字幾乎細不可聞。他的手無力地垂落，再也沒有抬起來。就在這時，天邊正好泛起魚肚白，第一縷晨曦透過云層灑下來，照亮了雁門關的城樓，也照亮了沈清辭那張布滿淚痕的臉。沈清辭抱著蕭珩漸漸冰冷的身體，坐在雁門關的城樓上，一動不動。她沒有哭，也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天邊的朝霞一點點染紅天空，又看著月亮一點點消失在天際。寒風吹亂了她的頭發(fā)，吹凍了她的臉頰，可她卻仿佛毫無所覺。她的世界，在蕭珩閉上眼睛的那一刻，就已經崩塌了。她就這樣抱著他，看了一整夜的月亮，從圓月當空，看到月落西山。直到朝陽完全升起，溫暖的陽光灑在她身上，她才緩緩抬起頭，眼中沒有了淚水，只剩下一片死寂的平靜?！笆掔瘢彼p聲說，聲音沙啞得幾乎聽不見，“你說過要帶我回家的，你不能食言?！彼卣酒鹕恚瑢⑹掔竦纳眢w緊緊抱在懷里，一步一步地走下城樓。她的腳步很穩(wěn)，仿佛懷里抱著的不是一具冰冷的尸體，而是她的整個世界。城樓上的廝殺聲還在繼續(xù)，可沈清辭的眼中，卻只剩下懷中的人。她知道，從今往后，她要帶著他的那份希望和信念，好好地活下去，守好這座他用生命守護的雁門關。朕即刻下旨，撥款在雁門關修建醫(yī)館，并選派三名御醫(yī)前往駐守。醫(yī)館就命名為‘懷威館’，以紀念威遠侯的功績。”“謝陛下?！鄙蚯遛o叩首謝恩，聲音依舊平靜。從皇宮出來后，沈清辭沒有回侯府。那座曾經充滿歡聲笑語的府邸，如今只剩下無盡的回憶和悲傷，她不敢回去。她讓人將蕭珩的靈柩裝上馬車，然后對晚晴說：“我們回雁門關。”晚晴愣住了：“夫人，我們不回侯府嗎？這里才是我們的家啊?！鄙蚯遛o望著遠方，輕聲說：“蕭珩的根在雁門關，我的根，也在那里了?！蓖砬缈粗壑械膱远ǎK究還是點了點頭，轉身去安排了。再次回到雁門關，已是初春。醫(yī)館的修建很順利，不到兩個月就完工了。青磚黛瓦，雖然不算華麗，卻很結實。館前的空地上，還特意開辟了一塊園地，準備用來種植草藥。醫(yī)館建成那日，正是清明。細雨霏霏，帶著一絲寒意。沈清辭穿著一身白衣，在醫(yī)館的后院種下了一棵桃樹。樹苗是她從江南帶來的，枝干雖然纖細，卻帶著勃勃生機。她親自為樹苗培土、澆水，動作輕柔而專注。晚晴站在一旁，看著她忙碌的身影，忽然發(fā)現，她的鬢角竟多了幾縷刺眼的白發(fā)，像落了一層霜?！胺蛉耍蓖砬缛滩蛔∵煅实?，“我們回江南吧。這里的風太硬了，不適合您?！鄙蚯遛o直起身，抬手擦了擦額角的汗珠，臉上露出一抹淺淺的笑容。她沒有回答，只是指著遠方的天空說：“你看。”晚晴順著她指的方向望去，只見一行大雁正排著整齊的“人”字形，從關外的天空飛過，叫聲清亮，帶著春的氣息。沈清辭輕輕撫摸著桃樹枝干，仿佛在觸碰愛人的臉頰?！澳憧?，春天來了?！蓖砬缈粗壑心悄ǖ南＜?，忽然就明白了。這里雖然風霜刀劍，卻有她最深的牽掛和思念。日子一天天過去，雁門關的百姓漸漸習慣了醫(yī)館前那個白衣女子的身影。每年桃花盛開時，總能看見沈清辭坐在醫(yī)館門前的石凳上，為過往的行人診脈。她的動作依舊輕柔而精準，只是雙手上多了些細密的皺紋。她的身邊總放著一把劍，那是蕭珩生前用的佩劍，劍柄上系著一塊褪色的紅綢。風一吹，紅綢便輕輕飄動，像極了當年那位銀甲將軍盔纓上的桃花。關于她，雁門關的百姓有著各種各樣的傳說。有人說，她在等一個不會回來的人，等得頭發(fā)都白了。也有人說，威遠侯的魂魄舍不得她，化作了雁門關的風，日日夜夜陪著她，所以她才總能在風中露出安心的笑容。還有人說，那棵桃樹是威遠侯的化身，每年春天開出滿樹繁花，就是在回應她的思念。沈清辭從不理會這些傳說，只是日復一日地守著醫(yī)館，守著那棵桃樹，守著她與蕭珩的回憶。春去秋來，寒來暑往。轉眼間，幾十年過去了。沈清辭已經變成了一位白發(fā)蒼蒼的老婦人，行動也有些遲緩了，但她依舊每天都會坐在醫(yī)館前，為前來就診的人把脈問診。只是，她的身邊多了幾個年輕的醫(yī)者，那是她這些年培養(yǎng)出來的弟子。這日，一位云游的行腳僧路過雁門關，被醫(yī)館后院那棵枝繁葉茂的桃樹吸引，便走了進去。只見桃樹下，放著兩盞并蒂蓮燈，燈芯雖已熄滅，卻被擦拭得干干凈凈。一位老婦人正坐在小馬扎上，手里拿著一塊銹跡斑斑的虎符，用布滿皺紋的手，小心翼翼地擦拭著。陽光透過桃樹葉的縫隙灑下來，落在她的白發(fā)上，泛著柔和的金光。她的臉上帶著淡淡的笑容，眼神溫柔得仿佛在看著自己的愛人。行腳僧站在不遠處，靜靜地看著，沒有打擾。就在這時，天邊掠過一行歸雁，叫聲清亮而悠遠，仿佛在說：“回家了。”老婦人抬起頭，望著那行大雁，臉上的笑容愈發(fā)溫柔。她將虎符緊緊貼在胸口，低聲說：“蕭珩，你看，今年的桃花開得真好。”風吹過，滿樹的桃花輕輕搖曳，落下幾片花瓣，像一封封遲來的情書，落在她的發(fā)間，落在那兩盞并蒂蓮燈上，落在這片他們共同守護過的土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