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疊好塞進藍布衫的口袋里。指尖觸到口袋里的硬紙板,那是她昨天從廢品站撿來的一本舊書的封面,書里夾著幾頁關(guān)于養(yǎng)蠶技術(shù)的內(nèi)容,她還沒來得及仔細看。昨晚生產(chǎn)隊的廣播還在反復喊著“穩(wěn)定集體經(jīng)濟,堅決抵制投機倒把”,大喇叭掛在村口老槐樹上,聲音飄遍了整個村子,連河邊洗衣服的大娘們都在議論??珊笊侥_的曬谷場上,已經(jīng)有人偷偷支起竹筐賣自制的桑蠶藥了。那是村里的王二嬸,她男人前幾年得了重病,家里欠了不少債,沒辦法才想著做點桑蠶藥偷偷賣錢。晚秋昨晚路過曬谷場時,遠遠看見過,王二嬸把竹筐藏在草垛后面,有人來問,才敢悄悄把筐子拖出來,眼神里滿是緊張。晚秋把報紙角塞好,剛要直起身,就聽見河堤上傳來自行車的鈴鐺聲,“叮鈴鈴——叮鈴鈴——”,聲音清脆,在清晨的霧氣里傳得很遠。“晚秋!林晚秋!”一個粗啞的聲音裹著水汽飄過來,是堂哥林建國。晚秋抬頭望去,只見林建國騎著一輛半舊的“永久”牌自行車,車把上掛著個布袋子,車后座的竹簍里晃著個陌生的軍綠色挎包,挎包上還印著紅色的五角星,看起來像是城里人才會用的東西。林建國騎到桑園邊上,跳下車,把自行車支好,對著晚秋喊道:“隊長讓你趕緊去倉庫對賬,說有急事!”晚秋應(yīng)了一聲,拍了拍手上的泥土,又仔細看了一眼那棵纏著塑料繩的桑樹,才跟著林建國往村里的倉庫走去。路上,晚秋忍不住問:“堂哥,那竹簍里的軍綠色挎包是誰的?。靠粗π碌摹!绷纸▏鴵狭藫项^,說:“我也不清楚,剛才去隊長家的時候,看見隊長家桌子上放著這個挎包,隊長沒說是什么,就讓我先帶著,說是等會兒要用。”兩人說著話,很快就到了倉庫。倉庫是村里的老房子,墻皮都已經(jīng)脫落了,露出里面的黃土,木門上的油漆也掉得差不多了,只剩下斑駁的痕跡。林建國推開門,“吱呀”一聲,聲音刺耳,倉庫里昏暗一片,空氣中浮著層細密的蠶沙灰,吸進鼻子里,有些嗆人。倉庫中間放著一張八仙桌,桌面是暗紅色的,邊緣已經(jīng)磨損,桌腿用鐵絲綁著,看起來有些破舊。隊長周鐵柱坐在桌旁的椅子上,手里拿著個煙袋鍋子,正“吧嗒吧嗒”地抽著煙,煙霧繚繞,把他的臉籠罩在里面,看不清表情??匆娡砬镞M來,周鐵柱把煙袋鍋子從嘴里拿出來,在桌腿上敲了敲,煙灰落在地上,發(fā)出“砰砰”的響聲?!巴砬飦砹?,坐?!敝荑F柱指了指桌旁的小板凳,然后把桌上的賬本往晚秋面前一推,賬本封面是藍色的,已經(jīng)有些發(fā)黃,邊角也卷了起來,“你把這上個月的桑蠶收成賬對對,看看有沒有錯漏的地方?!蓖砬镒拢闷鹳~本,又從口袋里掏出一支鉛筆,開始仔細對賬。賬本上的字是周鐵柱寫的,歪歪扭扭的,有些數(shù)字還被涂改過,看起來很費勁。晚秋一邊看,一邊在草稿紙上計算著,時不時停下來,問周鐵柱幾個問題,周鐵柱都一一回答了。等晚秋把賬對完,確認沒有錯漏后,周鐵柱才開口說:“縣農(nóng)科所派來的技術(shù)員,明天就到咱們村了,到時候你負責帶他去看桑園,給他介紹介紹咱們村的養(yǎng)蠶情況?!蓖砬镢读艘幌拢ь^看著周鐵柱:“隊長,讓我?guī)Ъ夹g(shù)員?我……我怕我講不好?!敝荑F柱皺了皺眉頭,把煙袋鍋子往桌上一放,聲音提高了些:“你是村里養(yǎng)蠶技術(shù)最好的,你不講誰講?別總想著你那‘野路子’,這次技術(shù)員來,是給咱們村傳授權(quán)威技術(shù)的,你好好跟著學,別總搞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到時候耽誤了村里的桑蠶收成,你擔得起責任嗎?”他頓了頓,眼風掃過晚秋補丁摞補丁的袖口,眼神里帶著些不滿:“你看看你,整天在桑園里瞎琢磨,也沒見你琢磨出什么好東西來,去年你用煤油燈孵蠶種的事,到現(xiàn)在還是隊里的笑柄,你忘了?”晚秋攥緊了口袋里的報紙角,指尖把紙邊捏得發(fā)皺,指節(jié)都有些發(fā)白。去年春天,村里遭遇了一場霜凍,大部分蠶卵都被凍壞了,眼看著今年的桑蠶收成要泡湯,晚秋急得睡不著覺。后來她在廢品站撿到一本舊書,書里寫著用煤油燈孵蠶種的法子,她抱著試一試的心態(tài),偷偷在自家柴房里用煤油燈孵蠶種。那段時間,她每天晚上都守在柴房里,調(diào)整煤油燈的亮度和距離,生怕溫度太高把蠶卵烤壞,又怕溫度太低孵不出蠶寶寶??勺詈螅€是因為經(jīng)驗不足,孵出來的蠶寶寶成活率很低,沒養(yǎng)幾天就都死了。這件事被村里人知道后,不少人都笑話她,說她“異想天開”“不自量力”,連周鐵柱也把她批評了一頓,說她浪費資源。晚秋低著頭,聲音有些委屈:“隊長,我那時候也是沒辦法,眼看著蠶卵都凍壞了,我想著試試總比不試好……”“試試?”周鐵柱打斷她的話,“試也得按規(guī)矩來,不能瞎試!這次技術(shù)員來,你可得好好學,把正經(jīng)技術(shù)學到手,別再搞那些沒用的‘野路子’了。”晚秋不再說話,只是默默地點了點頭。她知道,周鐵柱也是為了村里的桑蠶收成好,可她心里還是有些不服氣,她覺得那本舊書里寫的法子,不一定就是錯的,只是她沒掌握好而已。從倉庫出來后,晚秋沒有直接回家,而是又去了桑園。她想再看看那棵纏著塑料繩的桑樹,可等她到了地方,卻發(fā)現(xiàn)那圈銀白色的塑料繩不見了,只剩下桑樹的枝干光禿禿的,像是從來沒有纏過東西一樣。晚秋心里納悶,剛才她離開的時候還在,怎么這一會兒的功夫就沒了?是誰拿走了?她在桑樹周圍找了一圈,沒有找到塑料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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