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春園,瀾山廳的燭臺照得滿室通明。
陸觀棋單肘抵在檀木桌沿,目光描摹著宋清荷低垂的眉眼。
“勞煩陸大人同王爺仔細說說,而今朝堂的風云。”宋清荷忽的抬眸,看向陸觀棋,陸觀棋反倒慌張的避開眼神。
蕭如晦旁觀著兩人細微的表情變化,開口道:“這幾日登門的官員已經(jīng)有五六位了,我都不認識,更不了解。朝政波云詭譎,各個藏著自己的心思?!?/p>
香爐裊裊升煙,陸觀棋收好情緒,道:“朝堂如今分作三家。德親王執(zhí)掌京畿衛(wèi)戍,樞密使鐘赟負責軍情要務,至于我父親——“他話音略頓,唇角勾起似笑非笑的弧度,“是為兩朝老臣,門生遍布大全。這三人在朝中形成了彼此制衡之勢。皇上樂見于此,不愿打破這種局面。從前有人遞折子指鐘赟在蒙外府跑馬圈地,皇上也只是簡單處理,讓鐘赟退回這些地,就算了。“
蕭如晦若有所思道:“鐘赟……我記得當年我母后崩,我曾在太子身邊見過鐘赟,我還以為他是太子的人?!?/p>
“當年奪嫡,鐘赟本與東宮同氣連枝,待得皇上勢起,他立馬轉投了皇上。朝堂之上皆知他背主求榮,但鐘赟此人非常懂投機,皇上喜歡什么,他就送什么,深得皇上的心。若是論能力,比他高的,大有人在。只是沒有他會曲意逢迎。以前他手下有個文書,因為提的改革軍情傳輸方法非常有效且安全,得到皇上賞識,沒多久他便找了個理由,將此人調至外地?!?/p>
陸觀棋話音未落,窗外寒風驟起,敲打門窗。他倏然垂眸,燭火在眼尾朱砂痣上投下陰翳,“我父親和鐘赟表面達成同盟,要提防著德親王趁王爺進京擴充自己的勢力。其實兩人虛與委蛇,都想借對方的勢而為,各取所需?!?/p>
蕭如晦輕嘆一口氣:“這種人不是不可以用,而是斷不可授以樞要,樞密院掌管天下軍情要務,小人盤踞,會造成真正的才子困頓于蓬蒿,鴻鵠折翼在樊籠?!?/p>
蕭如晦的話不錯,陸觀棋想到自己曾向興懿皇帝諫言,留下那個文書,但是興懿皇帝笑而不語,直接岔開話頭。
陸觀棋劍眉下壓,心中五味雜陳。
“親賢臣遠小人,方能天下太平,實現(xiàn)長治久安?!笔捜缁薜膫饶槺粻T光投影在墻上,隨著光的微動而閃動。
這時花廳外傳來敲門聲,陸觀棋瞬間神經(jīng)緊繃,拳頭緊握,宋清荷注意到后道:“應該是裴忌和阿絮?!?/p>
在陸觀棋的目光下,宋清荷起身去開門。
裴忌和阿絮兩人風塵仆仆,頭發(fā)上甚至還沾了黑灰色的塵土。
裴忌很高興的揚起手中的半張被燒毀的圖紙:“找到了,是崇北的兵防圖,我擔怕走拿走了會讓帛桑起疑,就撕了一半下來,另外半張還用火燒了個邊。帛桑這回肯定會再找陸進要一份?!?/p>
蕭如晦接過圖紙,上面果然標有守城士兵的駐扎點位和兵力分布情況?!俺绫笔桥c北楚邊境線上最大的城池,舅舅獲罪后,崇北的守備力量勢必會暫時被削弱,北楚這是要撕毀二十余年的和平條約,重挑戰(zhàn)事了。”
“這種地圖,都是放在哪兒的?”宋清荷抬頭看向陸觀棋。
陸觀棋回道:“樞密院?!?/p>
“我父親深知事成以密,斷然不會讓鐘赟這樣與我父親有利害關系的人知曉。”陸觀棋雙目微密:“樞密院的樞密副使杜霖是我父親的門生,每年都會去陸府拜會我父親,或許可以從他查起?!?/p>
頓了頓,陸觀棋接著道:“這事兒王爺無法出面,我來吧?!?/p>
宋清荷杏眸看向陸觀棋:“注意安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