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要再稱呼我‘少夫人’了,我是兆松的妻子,是表姐的弟媳,我們是一家人,表姐叫我‘忘宜’就好?!彼吻搴勺旖枪粗奈⑿?,眸中似有清泉流轉(zhuǎn)。
她唇角噙著鵝絨軟煙羅似的淺笑,掌中茶盞與雕花托盤相觸清鳴,似她話音里裹著的溫軟春水,悄然漫過胡如意緊繃的心弦。
胡如意露出一絲苦笑,垂下眉眼:“寒門無親朋,您愿意來看我們,是我們的榮幸。您是陸相府上的長媳,哪兒敢稱呼您名諱。”
宋清荷道:“表姐和表姐夫的故事我已經(jīng)聽顧小娘說過了,我很羨慕表姐的勇氣,也很向往你們這段愛情?!?/p>
殷啟聞言喉頭微動,擱在膝頭的拳頭緊了又松:“是我無能,不能給如意錦衣玉食的生活,倒要辛苦她隨我受累?!?/p>
他枯瘦的手背便被胡如意覆住。
“相公又說什么癡話?如意很滿意現(xiàn)在能夠和相公互相照顧的日子?!焙缫庹f完眼角眉梢俱是暖意,指尖卻把殷啟的粗布袖角揉出道道褶皺。
宋清荷從袖子里拿出一張銀票,面值一千兩,她拿起胡如意的手,把銀票放到她手上,道:“算表姐借的,等他日表姐夫飛黃騰達(dá),這錢再還我們。”
胡如意連連推卻:“不行,我們不能要?!?/p>
“這是借的,不是給的,將來表姐夫可是要還的哦?!彼吻搴勺旖青咧鴾剀浀男σ猓刂蝗菥芙^的果斷。
殷啟更覺慚愧,悶著頭,道:“這世間,還愿意相信我殷啟有出頭之日的人屈指可數(shù)。少夫人的話倒叫我無地自容?!?/p>
宋清荷道:“昔年管子蒙塵,終成齊相;衛(wèi)青騎奴,亦成大將軍。人之困頓,天將降大任之兆也。表姐寧可磨豆腐也不離開表姐夫,表姐夫在五姑娘縣時凜凜風(fēng)骨,不折于困境、不受他人支配,已勝世間碌碌之輩多矣。忘宜相信,賢者固守其節(jié),終有云開月明之時?!?/p>
“有時候,可能還不如與世人同醉,獨我一人清醒,連累的是家人?!币髥o奈的晃晃頭,似乎對命運(yùn)已然低頭。
他的話讓宋清荷篤定,圣文三十二年五姑娘縣發(fā)生的事情,殷啟必定知情。
宋清荷道:“豆腐坊白茫茫一片,干凈純粹,不比朱門里腌臜事強(qiáng)上百倍?在衙門里做官并不比市井里的商販高貴。不過我還是私心的希望表姐夫能夠早日走出這豆腐坊,謀份差事,也好讓表姐輕松些。”
胡如意一聽,覺得所求之事能成,她忙道:“我們無所謂去什么地方,偏遠(yuǎn)的也好、窮困的也罷,只要是能夠為百姓做事、讓阿啟十幾年的寒窗苦讀有用武之地,都可以?!?/p>
宋清荷:“我大概清楚了?;鼐┲螅視偷灰环A明。求爹施以援手,原也不難。只是,表姐夫……”宋清荷看向殷啟,問道:“敢問表姐夫在五姑娘縣時都做些什么公事?我也好回去原原本本說與爹他老人家聽?!弊詈笠徽Z拖著婉轉(zhuǎn)的尾音,眸中卻分明藏著深潭般的試探。
殷啟聽到五姑娘縣幾個字時,表情略顯不自然,他頓了頓,道:“無非是些輔佐縣令大人的職責(zé),監(jiān)督田賦的征收、管理官倉、核查獄情等?!?/p>
宋清荷沒有追問下去,而是若有所思的點點頭,道:“縣丞其實比縣令還難做,表姐夫的能力肯定沒有問題。我知道了。今兒我先回去了,等改天再來看望表姐和表姐夫?!?/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