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觀棋問:“這件事很危險,我們要面對的是陸相和皇上雙重阻力,你想清楚了?”
“事已至此,沒什么好怕的了?!眹郎餍刑谷坏馈?/p>
“那好,你隨我來?!?/p>
陸觀棋帶著嚴慎行來到他的書房,在書架最下層拿出一只大盒子,從里面拿出一本賬冊。
“這是我從皇城司拿回來的宋泊簡一案中的關鍵證據(jù),蓋有皇上印鑒的鹽鐵司賬目清單?!标懹^棋遞給嚴慎行,臉色凝重:“我仔細看過這本賬冊,確實是戶部印刷,但是若仔細看,上面的字體新舊程度完全一樣,根本沒有一年的跨度?!?/p>
嚴慎行瞬間瞪大眼睛:“這豈不是說明,真正陷害宋泊簡的,是皇上?”
陸觀棋點點頭。
“可惜找不到真正的賬冊了,但至少這本能夠證明宋泊簡是被冤枉的?!标懹^棋道。
“你是從什么時候開始重查的?宋清荷知道么?你有和她提過賬本的事兒么?她有沒有可能知道真正賬冊的下落?”嚴慎行一連串提出自己的疑問。
陸觀棋踱步到案幾旁,一只手握成拳頭懟在桌面上:“我雙手沾滿了宋家人的血,替宋泊簡翻案應該由我來做,我不想讓她參與進來。但我也知道,她不可能什么都不做。我和她提過韋毅,韋毅是圣文三十二年的五姑娘縣縣令,從他入手或許可以查出些私鹽案的眉目。但她回避了這個話題,我就知道,在她父親的案子上,她仍然沒有完全信任我。這次她離京,沒讓裴忌跟隨,應該也是對裴忌另有安排?!?/p>
嚴慎行努力想出安慰的話:“她是怕你為難,畢竟陸相是你父親?!?/p>
陸觀棋嘴角露出一絲苦笑:“清兒離京這段時間,我會徹查宋案,至少要替宋泊簡伸冤,證明他的清白?!?/p>
嚴慎行眉頭擰在一起,五指攥得青筋暴起:“到底為什么會變成現(xiàn)在的樣子,皇上還是皇子的時候因為仗義執(zhí)言,還被先皇禁足。為什么……”
沉思片刻,陸觀棋指節(jié)抵在額角,半晌才開口道:“權(quán)力是蝕骨的毒藥吧。”
“慎行,你現(xiàn)在退出還來得及。”陸觀棋慎重的說道。
嚴慎行笑笑:“你是我哥,你做的一切決定我都無條件支持?!?/p>
蓮花縣。
縣衙后院擺了幾十個凳子,衙役帶著苦主進院,安排他們坐好。
蕭如晦坐在他們的對面,傅驚鴻和龔必達站在一側(cè),白昊雋坐在桌子前,提筆準備隨時記錄。
而宋清荷則在蕭如晦身后的屋子門后,雙手抱在胸前,靜靜聽著外面的聲音。
一個白發(fā)蒼蒼的老者拄著拐棍,起身沖蕭如晦深深鞠了一躬:“王爺,小民孫石頭,獨子早年因為參軍,死在了和北楚的戰(zhàn)爭中。兒媳婦改嫁,咱不能拖人后腿,孫子是我從一歲起一點點照顧長大的。好不容易看著他又娶妻生子,可結(jié)果遇上了旱災。為了養(yǎng)家,他早出晚歸,什么臟活累活他都不挑,有一天他和我們說有個老板雇他放牛,一個月能給一兩銀子。我們?nèi)叶继貏e高興,結(jié)果第二天早上他去上工,就再也沒回來。”
老者邊說邊伸手擦眼淚。
這時另一個婦人淚眼婆娑的站起來:“俺相公也是為了養(yǎng)家糊口,跟著幾個鄰居說要去蓮花山挖藥材賣,才去了三天,藥材一顆都沒挖回來,他人卻不見了?!?/p>
“還有我哥!”一個十五六歲模樣的少年舉手:“他是去上工,晚上沒回來我就去鋪子里找,老板說他早上壓根沒去。我娘為了這件事,眼睛都要哭瞎了,一個大活人,說不見就不見了?!?/p>
蕭如晦耐心聽完大家的話,看向白昊雋:“白師爺,都記好了么?”
“都記好了。”白昊雋臉上堆著討好的訕笑。
蕭如晦站起身,對著大家無比誠懇道:“蓮花縣的百姓沒有及時得到朝廷的救助,是朝廷的疏忽。本王向大家道歉。同時在此作出承諾,對在座的各位每戶增發(fā)五斗糧,幫大家度過難關,尋人之事也會盡快推進。二十日之內(nèi),一定會給大家一個交代?!?/p>
龔必達因為愧疚而垂著頭,蕭如晦凌厲目光直刺向后方:“龔大人,你是蓮花縣的父母官,不說幾句么?!?/p>
被點了名,龔必達身形一顫,本就青白的面色愈發(fā)慘淡。他踉蹌著出列半步,重重抱拳環(huán)視人群,喉頭滾動幾下:“龔某治理蓮花縣無方,待所有事情完成后,龔某挨家挨戶登門道歉,各位打也好,罵也好,龔某都認了。”
苦主中一個年輕人霍然長身而起,指著白昊雋:“龔大人若是真覺得有愧,就管管白昊雋,小民擊鼓鳴冤時,正是這廝在衙門口處處作梗,為難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