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忽地抬眸,茶盞輕扣檀木案幾發(fā)出脆響,“至于陸成業(yè),我會小心提防的?!?/p>
“我們知道的情況是,陸成業(yè)視陸兆松這個嫡長子為眼中釘,認為陸兆松所擁有的一切都應是他的。既然他跟陸兆松挑撥你們之間關系,會不會是想要將來把殺兄的罪名扣在陸觀棋的頭上,污蔑你們因奸情殺人?”
裴亭云的猜測十分有理,陸成業(yè)為什么會當時就告訴陸兆松,就是想讓營造宋清荷和陸觀棋偷情的印象,為以后埋下伏筆。
“兄長所言倒是令我豁然開朗。我會讓裴忌貼身保護陸兆松。將來若是陸進把販私糧的罪全甩給裴家,那我作為裴家的女兒就會拿到至少一半的財產(chǎn),陸兆松要是再病逝,陸成業(yè)提‘寡嫂改嫁’在情理之中,到時候,弒兄罪名是陸觀棋的,裴家的財產(chǎn)是他的。”宋清荷蔥指輕叩桌案,眼尾盡是寒霜,“當真是環(huán)環(huán)相扣的誅心毒計。”
宋清荷頓了頓,道:“是時候和陸兆松聊一聊他這個親弟弟了?!?/p>
“陸兆松能信么?”裴亭云手指撫過茶盞邊沿,半劍眉似挑非挑,將信將疑。
“上次陸成業(yè)送來的點心,陸兆松的神態(tài)明顯是有心事的,他未必完全不了解陸成業(yè),只是他太看重兄弟手足,難以開口。”宋清荷眸子一沉。“和陸成業(yè)的生意做得怎么樣了?”
“他投的三萬兩確實賺到了錢,可我覺得時候讓他‘虧掉’了。?!?/p>
“不,把紅利的絕大部分給他,三萬兩只是小試牛刀,我們要給陸成業(yè)自信,讓他繼續(xù)投入更大,挖一個更大的坑給他?!?/p>
陸兆松結(jié)束課業(yè),緩步踱至屋檐下,左顧右盼才發(fā)現(xiàn)宋清荷并不在雎爾齋。問了下人方知是去了裴宅。
他一身青色長衫,掀起衣袍坐到游廊一側(cè)的長木椅上,望著院中正紅的楓樹出神。
不知過了多久,宋清荷從院中側(cè)門進來。
“兆松,幾時散的方才我去兄長那里,稟明我們明日動身去探親。方才見你讀得入神,倒不忍攪了你的興致?!彼吻搴纱竭呧咧z縷溫軟笑意,語氣溫柔。
陸兆松回:“應該我陪同你一起去的,是我失禮了。”
宋清荷坐到他旁邊,道:“我有件事想和你說說?!?/p>
“夫人請說。”陸兆松很認真的在聽,身子微側(cè)向宋清荷。
“成業(yè)找過我,想讓我?guī)兔υ诘锩媲罢f幾句好話。聽說觀棋無意南枝郡主結(jié)親,倒是成業(yè)對郡主一見鐘情。若是能助他成就一段好姻緣,也算功德一件??墒恰彼吻搴砷L嘆一口氣?!俺蓸I(yè)竟然誤會了我和觀棋,說我倆在假山前擁抱。我想來想去才想到是那日,觀棋怪我沒有早些和他說郡主的婚事,沖我發(fā)脾氣,說了幾句他竟迷了眼,眼瞼間黏著砂石疼得落淚,我當時也沒多想,就幫他撐開眼皮,哪想成業(yè)居然躲在假山后,咬定我與觀棋有私情。”
宋清荷越說越委屈,咬緊下嘴唇,眼尾微紅。
陸兆松伸手輕摟她的肩膀,安慰:“夫人且消消氣,成業(yè)莽撞無知,待我回頭必好好訓誡他。豈可胡言亂語,損了你與觀棋的清譽。“常年提筆研磨的手在青色袍袖下竟迸出些許青筋。
宋清荷羽睫低垂,道:“兆松,我不想看到你們兄弟之間因為我而有嫌隙,此事就算了,我只是和你說說。只要你肯定相信我,我就已經(jīng)很高興了?!?/p>
陸兆松愧疚叢生,臉上滿是苦澀,“其實,他同我說過……”垂眸不敢直視宋清荷,悶聲續(xù)道:“對不起,我當時信了……我以為你當真對觀棋有意。”
果然是這樣。
宋清荷抬眸,眼底盛著粼粼湖水,“你我既能這般剖心析肝,所有的流言蜚語,哪里還能近得身來。“她嘴角掛著淡淡的微笑,鬢間簪須在陽光下里晃出碎星般的流光。
“不過,我還是要說一句,即便他是親弟弟,是非曲直終須明辨。倘因親緣而濁了心鏡,若他日禍起蕭墻,當如何是好?”宋清荷言盡于此,只盼陸兆松能夠早日看清這個三弟。
陸兆松沉默良久,道:“成業(yè)上次送來的點心,他其實是知道我有核桃蘚,我會呼吸不暢、渾身起疹子……”
“你確定?可這事兒不是連娘都不知道么?”
“是我墜馬之后添的毛病。因為我不喜歡吃核桃,所以這類點心我?guī)缀醪怀?。大概是兩三年前,爹吩咐下人給我送來一瓶子糖核桃,出事后我一改以前的飲食習慣十分貪甜,卻不想吃了后渾身燥熱,脖頸及四肢胸口泛起大片紅疹,喘息如拉風箱般艱難。而當時,成業(yè)在我身邊,是他請的大夫為我診治,方才消了不適的癥狀?!?/p>
陸兆松目光失焦,落在半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