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堂采購的白菜,每斤十五塊,賀局長,你家白菜是金子做的?”
發(fā)票甩在賀學良面前的瞬間,他下意識后退半步,肥碩的身軀撞在椅子上。
周志高知道,突破口就在這里。他示意干事播放錄音,音箱里傳出老人嘶啞的哭聲:“我兒子車禍死了,政府送我來養(yǎng)老院,以為能吃飽飯……可頓頓都是玉米糊糊啊……”
“夠了!”賀學良猛地拍桌,茶杯里的水濺出來,“周志高!你別欺人太甚!我在民政局干了二十年,你憑什么這么對我?”
“就憑你克扣老人孩子的救命錢!”周志高指著照片上的老人,“她兒子是烈士,撫恤金全被你吞了!你摸摸良心,對得起這身制服嗎?”
這句話像重錘敲在賀學良心上。
他張了張嘴,突然泄了氣般癱在椅子上,手指抓著肥肉喃喃:“我只是……只是想給兒子攢點錢……”
“你的兒子在國外開跑車,”周志高拿出手機,屏幕上是賀學良兒子在游艇上的照片,“而這些老人連口熱飯都吃不上!賀學良,你還有人性嗎?”
就在這時,會議室的門被猛地推開,一個頭發(fā)花白的老太太闖了進來,手里攥著個破布包:“賀學良!還我撫恤金!還我兒子的命!”
她撲通跪在地上,從布包里倒出一堆皺巴巴的紙片,“這是我兒子的烈士證,這是民政局的收條,你說每月給我三百塊,可我三年只拿到兩千塊??!”
周志高連忙扶起老人,觸到她冰涼的手時,心里猛地一揪。賀學良的臉徹底白了,嘴唇哆嗦著說不出話。周志高對干事說:“聯(lián)系紀委,對賀學良立案調(diào)查。另外,通知民政局所有黨組成員,跟我去陽光養(yǎng)老院看看。”
陽光養(yǎng)老院的鐵門銹跡斑斑,推開時發(fā)出吱呀的響聲。院子里幾個老人縮在墻根下曬太陽,看到穿西裝的賀學良,紛紛低下頭。
周志高走到一間宿舍門口,門上掛著“失能老人區(qū)”的牌子,里面彌漫著尿騷味和霉味。三張鐵床上鋪著薄得透光的被褥,一位斷腿的老人躺在角落,床邊的便盆里滿是穢物。
“這就是你們管理的養(yǎng)老院?”周志高的聲音壓得很低,卻帶著穿透力,“撥款的錢呢?買高檔茶具的錢倒是不少,賀局長辦公室那套紫砂壺,夠給老人買多少床棉被?”
賀學良看著老人渾濁的眼睛,突然哇地一聲哭出來:“我錯了……我真的錯了……”
周志高沒再理他,轉(zhuǎn)身對隨行的記者說:“拍下來,讓全市人民看看,他們交的稅都被用到哪里去了?!?/p>
他蹲下身,握住斷腿老人的手,那雙手瘦得只剩骨頭,卻突然緊緊回握,老人沙啞地說:“好心人……謝謝……”
從養(yǎng)老院出來時,夕陽把周志高的影子拉得很長。手機震動,是習正元發(fā)來的消息:“周部長,賀學良名下六套房產(chǎn)已凍結(jié),銀行流水顯示近三年受賄超千萬,其中五百萬用于給他兒子在國外買別墅?!?/p>
周志高回復“辛苦了”,抬頭望向天空。烏云不知何時散了,幾只飛鳥掠過,自由而輕快。他想起在教育局時林小雨說想當律師,此刻忽然覺得,這場風暴雖然摧毀了毒根,但更重要的是讓陽光照進了那些被遺忘的角落。
“周部長,”干事遞來一份文件,“這是孤兒院的孩子們寫的信,有個小姑娘說想當醫(yī)生,給養(yǎng)老院的爺爺奶奶治病。”
周志高接過信,信紙是用作業(yè)本撕的,字跡歪歪扭扭卻很認真:“我叫小花,今年八歲,孤兒院的阿姨說,政府給我們送了新衣服,可是我沒收到。我想快點長大,當醫(yī)生,這樣爺爺奶奶就不會生病了……”
他的喉頭突然涌上股澀意,想起自己女兒同歲時抱著布偶的模樣。賀學良們用權(quán)力為子女鋪路,卻讓這些本該被呵護的孩子在寒風中瑟瑟發(fā)抖。
“通知財政局,”周志高對司機說,“明天一早,把拖欠養(yǎng)老院和孤兒院的撥款全額補上,一分都不能少。另外,聯(lián)系審計局,對民政局近五年的賬目進行全面審計?!?/p>
“把賀學良給我查個底朝天,不能有絲毫線索遺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