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志高的手指在桌面上輕輕敲擊,像在彈奏一曲無聲的樂章。
他想起審訊室里那些落馬的官員,總是在證據(jù)面前痛哭流涕,說著“一時糊涂”??捎行昂俊?,付出的代價卻是十條人命。
“通知法醫(yī),”周志高站起身,“重新鑒定方平主任和劉莉莉法官的胃內(nèi)容物,我要知道他們遇害前見了誰,吃了什么。”
他走到窗邊,看著夕陽把中田市的高樓染成血色,“另外,查岳河山出獄后的行蹤,他一個剛出獄的鉗工,哪來的作案工具?”
晚上十點,習(xí)正元的消息來了:“周部長,方平主任近三年收受醫(yī)藥代表賄賂超兩百萬,劉莉莉法官賬戶有一筆五十萬的不明存款,來源是中田市某律師事務(wù)所?!?/p>
周志高看著手機屏幕,想起劉莉莉法官照片上的笑容,想起方平主任工作照上的白大褂。權(quán)力和金錢像毒藥,能讓穿法袍的人歪曲正義,能讓穿白大褂的人草菅人命。
“周部長,”李建國推門而入,手里拿著份檢測報告,“法醫(yī)說方平胃里有安眠藥成分,劉莉莉胃里有紅酒和海鮮,兩人遇害前都見過同一個人——岳河山。”
他遞過岳河山的審訊記錄,“他終于開口了,說方平騙他母親用進口藥,其實是國產(chǎn)仿制藥,還多收了八天的護理費。”
周志高翻開審訊記錄,岳河山的供述歪歪扭扭:“我媽去世那天,方平讓實習(xí)醫(yī)生簽死亡證明,說‘早簽晚簽都一樣,先把費用結(jié)了’?!?/p>
“我去法院告他,劉莉莉法官說我證據(jù)不足,可她收了方平的錢……”
凌晨三點,周志高走進看守所的訊問室。岳河山穿著囚服,頭發(fā)亂得像鳥窩,卻異常平靜地看著他:“周部長,我知道你想問什么。”
“為什么殺劉莉莉?”周志高拉過椅子坐下,聲音很平靜。
“她判我敗訴那天,”岳河山的眼神飄向遠方,“我在法院門口看見她上了方平的車,手里拎著個LV包?!?/p>
“后來我才知道,那是方平送她的‘辛苦費’?!?/p>
他的手指摳著鐵桌,留下深深的劃痕,“我媽躺在冰柜里,每天八千塊的賬單像刀子割我的肉,可他們卻在喝紅酒吃海鮮……”
周志高沉默地聽著,想起大江市陽光養(yǎng)老院的老人,每天算著幾分錢的菜錢,同樣是生命,境遇卻天差地別。
“方平說我媽用了進口白蛋白,”岳河山突然笑了,笑得眼淚都出來了,“我后來在廢品站撿到他扔掉的藥盒,上面寫著‘國產(chǎn)仿制品,單價80元’,他賣給我媽8000塊一支!”
周志高的喉頭猛地一澀。
他想起自己母親住院時,醫(yī)生總是耐心解釋每種藥的作用和價格。而方平這樣的醫(yī)生,卻把病人當(dāng)成了提款機。
“我上訴那天,”岳河山的聲音低了下去,“劉莉莉法官說我‘無理取鬧’,還讓法警把我趕出去。她不知道,我媽下葬那天,我連棺材都買不起……”
訊問室里只剩下岳河山的哽咽聲。周志高站起身,走到窗邊,看著鐵窗外的天空——那里有幾顆疏星在閃爍,微弱卻堅定。
他知道,岳河山的罪行不可饒恕,但方平與劉莉莉的貪婪,同樣是這場悲劇的催化劑。
“通知紀委,”周志高對李建國說,“對中田市第一人民醫(yī)院和法院展開專項調(diào)查,涉及方平、劉莉莉的所有關(guān)系人,一個都不能放過?!彼肫鹪诖蠼型菩械摹瓣柟夤尽保丝逃X得那不僅是制度,更是一面鏡子,能照出人心的丑惡。
走出看守所時,天邊泛起魚肚白。周志高抬頭望著中田市的天空,想起岳河山最后說的話:“周部長,如果醫(yī)藥費能公開,如果判決能公正,我不會走到這一步……”
手機震動,是習(xí)正元發(fā)來的消息:“周部長,中田市紀委已控制相關(guān)涉案人員,醫(yī)院和法院的整改方案正在制定?!?/p>
周志高回復(fù)“知道了”,坐進車里。
司機老王遞過熱包子:“部長,您一夜沒睡,吃點東西吧?!?/p>
周志高點點頭,卻感覺口中的食物帶著苦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