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第1275章 公平的尺度（第1頁）

紀委大樓的夜景在窗玻璃上鋪開，周志高捏著份剛擬好的反腐規(guī)劃，筆尖懸在“長效機制”四個字上方遲遲未落。

老鄭端來的濃茶已經涼透，杯底的茶葉沉得像塊鉛。

手機在桌面上震動，是洛汐發(fā)來的視頻，小姑娘舉著滿分試卷笑：“爸爸，老師說努力就有回報！”

“努力就有回報?！敝苤靖邔χ帐幍霓k公室喃喃自語，指尖劃過桌面上的案件卷宗，孔家賬冊里的“紅顏錄”、張赤翔的媚日言論、尤賽軍的排污數據、黃勝球的扶貧款清單，這些紙頁邊緣的褶皺里，藏著多少被辜負的努力？

技術科的小王抱著平板電腦進來，屏幕上是網友對“絕對公平”的熱議。

某條高贊評論說：“憑什么網紅跳支舞賺幾十萬，科學家一輩子買不起房？”

下面跟著萬條附和，有人貼出環(huán)衛(wèi)工凌晨掃街的照片，配文“這世界本就不公平”。

“周部長，您看這個?！毙⊥觞c開段街采視頻，外賣小哥對著鏡頭苦笑：“我每天跑十五小時，不如老板躺賺房租?！?/p>

“但要說取消房租，我又怕哪天自己也想當房東，人不都這樣嗎？”

周志高想起方云德老人的搪瓷缸，想起王桂英磨破的手套，突然抓起車鑰匙：“去趟夜市?！?/p>

深秋的夜市蒸騰著煙火氣，烤紅薯的焦香混著炒栗子的甜暖。

周志高站在炸串攤前，看攤主給穿校服的學生多撒了把孜然：“這孩子每天幫我收攤，算我的小徒弟?！?/p>

旁邊賣襪子的大姐笑著插話：“他上次還幫我看攤呢，現(xiàn)在的孩子懂事?！?/p>

穿校服的男孩捧著炸串跑過來，胸前的“進步之星”徽章閃著光：“叔叔，我攢夠錢了，明天就能給奶奶買血糖儀?！?/p>

他指著不遠處的輔導站，“我白天上課，晚上來幫忙，老師說努力就能考重點高中?！?/p>

周志高的目光落在輔導站的廣告牌上：“憑成績減免學費”。

玻璃門內，幾個留守兒童正借著燈光寫作業(yè)，墻上貼滿“奮斗改變命運”的標語。

這場景突然讓他想起黃勝球的話：“扶貧就是養(yǎng)懶人”，此刻想來比地溝油還令人作嘔。

回到辦公室時，老鄭正對著《公務員薪酬改革方案》發(fā)愁。

“有人說基層公務員待遇低，容易滋生腐??；有人說高薪養(yǎng)廉是笑話，該用重典?！彼钢硹l建議，“甚至有人說要取消職級差異，大家拿一樣的工資。”

“那誰去守邊疆？誰去啃硬骨頭？”周志高翻開案頭的《史記》，指著“王侯將相寧有種乎”的批注，“兩千年前就有人懂的道理，現(xiàn)在反而糊涂了。當年孔家老太爺覺得生下來就該作威作福，結果呢？”

手機突然震動，是最高檢的通報：史中禾死刑執(zhí)行，黃勝球判無期，張赤翔案牽連出的境外勢力被引渡，賽游公司的服務器殘骸在展覽館成了“網絡安全警示展”的鎮(zhèn)館之寶。

最刺眼的是組數據：三個月來，主動退贓的官員突破萬人，基層舉報量下降60%。

“您看，這就是威懾的效果?！崩相嵉穆曇衾飵е?，“不是說沒人想貪了，是知道貪了劃不來，就像夜市攤主不會缺斤少兩，不是沒私心，是怕砸了招牌?！?/p>

周志高望著窗外的萬家燈火，某扇亮著的窗里，或許有挑燈夜讀的學生。

某輛晚歸的車里，或許有剛收工的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