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想來,這“倔”字,倒是反腐戰(zhàn)場上最管用的武器。
謝正風的視頻電話恰在此時接入,老書記站在住建部的檔案室里,身后的文件柜堆到天花板。
“我們找到杜玉仆修改的工程驗收報告了?!彼e起份泛黃的紙頁,某段“合格”的評語旁,有個模糊的指印,經(jīng)比對正是某司長的,“這小子把鋼筋標號從hRb400改成了hRb335,光是這一項,就貪了三千萬?!?/p>
審訊室里的杜玉仆突然情緒激動,用頭撞向鐵欄桿:“我交代!我全都交代!”男人的金邊眼鏡摔在地上裂成蛛網(wǎng),“是某司長讓我干的!他說只要我?guī)退麛控敚髂昃吞嵛耶斕庨L……”
林昊突然笑了,年輕干部指著監(jiān)控畫面:“這招叫‘丟卒保車’,我們在他的律師會見記錄里看到了,某領導暗示他‘扛過這關,外面有人接應’?!?/p>
周志高翻開杜玉仆的“百鳥朝鳳”本,某頁貼著張照片,穿校服的女孩在畢業(yè)典禮上笑靨如花,正是被撞死的那個姑娘。旁邊的字跡歪歪扭扭:“新來的實習生,有點烈,得好好調教?!?/p>
“通知技術科,恢復所有與杜玉仆有聯(lián)系的官員通訊記錄。”周志高的聲音冷得像冰,“尤其是那個副部級領導,查他近五年審批的工程,每個項目都要重新審計?!?/p>
窗外的法桐葉被風掀起,露出藏在葉叢里的監(jiān)控探頭。
周志高想起劉老說的“蟻穴潰堤”,當年在長福鎮(zhèn)查處的村支書,也是從貪幾袋化肥開始,最后變成霸占集體資產(chǎn)的蛀蟲。
蘇晴抱著最新的輿情報告進來時,眼眶紅紅的。
某論壇上,被杜玉仆迫害過的女子開始匿名發(fā)聲,有個設計師說“他逼我簽陰陽合同,不簽就散布我的裸照”。
某拆遷戶發(fā)來了被強拆的房屋照片,配文“杜科長說這是‘城市發(fā)展的陣痛’”。
“謝主任在杜玉仆的保險柜里找到了這個?!绷株贿f來個紫檀木盒,打開竟是枚偽造的紀委工作證,照片上的杜玉仆穿著仿制的紀檢制服,笑得一臉得意,“他用這個嚇唬了不少人,說‘我是紀委的線人,誰敢不聽話’。”
周志高把工作證拍在桌上,金屬外殼與桌面碰撞的聲響在安靜的辦公室里格外刺耳。
他想起昨夜劉曉雅發(fā)來的道歉信息:“我錯了,忘了你肩上的擔子。”
此刻想來,這擔子不僅是職務,更是千萬雙盯著的眼睛。
傍晚的夕陽給紀委大樓鍍上金邊,謝正風帶著杜玉仆的涉案人員名單回來。
老書記的襯衫濕透了,貼在背上像幅深色的地圖:“初步核實,牽扯到七個廳級,二十三個處級……這小子的胃口,比和珅還大?!?/p>
周志高望著名單上密密麻麻的名字,突然想起杜玉仆行車記錄儀里的另句話:“等我撈夠了,就移民國外,誰也奈何不了我?!?/p>
他掏出手機給林昊發(fā)信息:“通知國際刑警,凍結所有涉案人員的海外資產(chǎn),別讓他們以為,跑出國門就能當沒事人?!?/p>
夜色漸濃,紀委大樓的燈光次第亮起。
周志高站在窗前,看著樓下的警車列隊出發(fā),紅藍交替的警燈在柏油路上織出警戒的網(wǎng)。
他知道,這場針對“小官巨貪”的戰(zhàn)役才剛剛開始,但只要守住每個環(huán)節(jié)的防線,再大的胃口,也終會撐破自己。
手機在兜里震動,是劉曉雅發(fā)來的視頻。
樂樂趴在床上,小胳膊小腿亂蹬,像只剛破殼的小獸。
周志高的指尖在屏幕上輕輕劃過,仿佛能摸到那溫熱的皮膚,這,才是他拼盡全力也要守護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