勘探隊的帳篷搭在山坳里時,周志高發(fā)現(xiàn)有個穿沖鋒衣的男人在遠處拍照。
長焦鏡頭的反光在夕陽下格外刺眼,老陳突然罵了句,從駕駛座底下摸出根鋼管,“那伙人上周就跟著我們,說是來旅游的,鬼鬼祟祟的?!?/p>
謝正風的視頻電話恰在此時接入,老書記的背景是商務部的檔案室。
“我們查到某省國土廳的副廳長,收了境外公司兩百萬,把金盆鄉(xiāng)的地質(zhì)數(shù)據(jù)賣了。”他舉起份合同復印件,“他們打算用‘生態(tài)旅游’的名義圈地,實際上是要露天采礦。”
深夜的山村里,周志高聽見帳篷外有動靜。
拉開拉鏈的瞬間,手電筒的光柱掃到雙沾著泥的解放鞋,是鄉(xiāng)書記的兒子,個十五歲的少年,懷里抱著只缺了口的瓷碗。
“俺爹不讓我說。”少年的指甲縫里嵌著煤渣,“后山的小溪里,最近總有戴安全帽的人在取樣。”
周志高跟著少年往山里走,月光把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
溪邊的鵝卵石上,果然有鉆探機留下的孔洞,某塊石頭上還粘著張標簽,寫著“xJ-07”,這是境外礦業(yè)集團的內(nèi)部編號。
“他們說要給俺們村蓋別墅?!鄙倌晖蝗欢自谙吙?,“可俺娘說,當年開煤窯的也這么說,最后把水都污染了,現(xiàn)在連澆地的水都得去鄰村拉。”
他的手指在水面劃著,倒影里的星星碎成片。
第二天的現(xiàn)場會上,周志高把村民代表請到帳篷里。
某老太太的裹腳布沾著草屑,掏出個布包層層打開,里面是塊銹跡斑斑的采礦許可證,“這是俺當家的當年開礦時的證,最后礦塌了,人也埋在里面了?!?/p>
她的眼淚滴在許可證上,暈開“安全生產(chǎn)”四個字。
“我們搞的是綠色開采。”周志高打開投影儀,屏幕上的三維模型展示著井下開采的場景,“不破壞地表植被,尾礦全部回收,還能給你們建污水處理廠?!?/p>
他突然指向地圖上的紅點,“隧道通車后,這里的金子能變成學校,變成醫(yī)院,變成你們孩子的書包?!?/p>
人群里突然炸開鍋。
有個瘸腿的男人拄著拐杖站起來,褲管空蕩蕩的,“我在煤窯里丟了條腿,現(xiàn)在還領低保?!?/p>
他的拐杖在地上磕出響,“你們這些當官的,除了畫餅還會干啥?”
周志高的目光落在男人的拐杖上,木頭把手被磨得發(fā)亮。
“明天讓工程隊先修村口的橋?!彼统鍪謾C給林昊打電話,“讓財務部先撥五百萬,作為村民的誤工補貼,直接打到個人賬戶,不經(jīng)過鄉(xiāng)政府?!?/p>
網(wǎng)絡上的“中南開發(fā)”話題漸漸熱起來。有網(wǎng)友直播金盆鄉(xiāng)的山路,標題是“周部長的越野車陷進泥里了”,視頻里的男人正和村民一起推車,白襯衫沾滿泥點。某評論說“這才是接地氣的領導”,后面跟著上萬個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