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志高走訪到了白市,并在這里已經(jīng)五日。
皮鞋踩在白市早市的青石板路上,沾了些昨夜雨后的泥點(diǎn)。
旁邊賣豆腐的老王頭正用粗布巾擦著案臺,看見他過來,手里的動作頓了頓,隨即笑著招呼:“周部長,您怎么這會兒來了?往常不都是趕早高峰前就到了么?”
周志高彎下腰,指尖碰了碰瓷盆里的嫩豆腐,冰涼的觸感順著指尖往上竄。
“今天想多轉(zhuǎn)會兒,聽聽大伙兒最近都在琢磨啥?!彼哪抗鈷哌^案臺上碼得整整齊齊的豆腐塊,“最近生意怎么樣?城管那邊沒再找你麻煩吧?”
老王頭嘆了口氣,拿起刀把豆腐切成小塊,刀刃落在案板上發(fā)出“篤篤”的響。
“城管倒是沒來,就是這豆子又漲價了,前兒去批發(fā)市場,一斤漲了兩毛,我這豆腐要是跟著漲,老主顧該嫌貴了,不漲吧,這日子就緊巴些?!彼赃叺乃芰洗镅b了塊豆腐,遞到周志高手里,“您嘗嘗,還是老味道,沒摻半點(diǎn)假?!?/p>
周志高接過豆腐,指尖裹著溫?zé)岬乃芰洗?,心里卻泛起一陣酸澀。
“豆子漲價的事,我記下來了?!彼麖碾S身的筆記本上撕下一頁紙,把老王頭說的情況記在上面,“我讓農(nóng)業(yè)局的同志去跟批發(fā)市場對接下,看看能不能找些本地種豆的農(nóng)戶,直接從他們手里收,能省點(diǎn)是點(diǎn)?!?/p>
老王頭眼睛一亮,手里的刀都停了:“那可太好了!要是能直接找農(nóng)戶收,不僅能便宜點(diǎn),豆子還新鮮。周部長,您這真是為我們這些小商販著想啊?!?/p>
旁邊賣菜的李嬸聽見動靜,湊了過來,手里還拿著一把剛捆好的菠菜。
“周部長,您也聽聽我的事唄?!彼巡げ送概_上一放,語氣里帶著委屈,“前幾天市場管理處的人來說,要統(tǒng)一換攤位牌,一個牌收五十塊錢?!?/p>
“您說這不是沒事找事么?我這攤位牌才用了半年,好好的,換它干啥?五十塊錢,我得賣多少斤菠菜才能賺回來啊?!?/p>
周志高皺了皺眉,把筆記本翻到新的一頁。
“換攤位牌是為啥?有文件嗎?”
李嬸搖了搖頭,語氣更委屈了:“沒見著文件,就說是領(lǐng)導(dǎo)說的我問他們?yōu)樯兑獡Q,他們就說‘讓你換你就換,哪那么多廢話’。”
“周部長,您說這不是欺負(fù)人么?”
周志高把李嬸的話記下來,筆尖在紙上劃出重重的痕跡。
“這事我會去查。”他的語氣嚴(yán)肅起來,“要是沒有正規(guī)文件,亂收費(fèi),我肯定讓他們把錢退回來,還得給大伙兒道歉。”
李嬸這下樂了,趕緊從案臺上抓了一把菠菜,塞進(jìn)周志高的口袋里:“周部長,您真是個好官!這菠菜您拿著,自家種的,沒打農(nóng)藥?!?/p>
周志高推辭不過,只好收下菠菜,又從錢包里掏出五塊錢,放在李嬸的案臺上:“這錢您拿著,不能白要您的東西?!?/p>
李嬸還要推辭,周志高已經(jīng)轉(zhuǎn)身走向下一個攤位。他知道,這些小商販的事,看著都是小事,可每一件都關(guān)乎他們的生計。
在空調(diào)房里研究政策,永遠(yuǎn)不知道這些小事對老百姓來說有多重要。
只有站在這早市的煙火氣里,才能聽見最真實的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