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為紀委部部長的周志高,案頭的文件堆得像小山。
窗外的陽光透過百葉窗,在锃亮的辦公桌上切割出明暗相間的條紋,可他眼里卻只有那些印著黑體字的舉報材料。
一般地方的腐敗問題,除非像燒著了房頂?shù)囊盎?,否則輪不到他這個層面親自下場。
但東市支江河道的事,已經(jīng)不是野火了,是把整個流域都架在火上烤——全國皆知的大面積魚類死亡,像一塊爛瘡疤貼在生態(tài)報告的首頁。
“周部長,東市最新的情況匯報。”秘書輕手輕腳遞過一份加密文件,封皮上的“加急”二字紅得刺眼。
周志高拆開文件,目光掃過那些措辭謹慎的官樣文章:“情況得到一定改善”、“加強后續(xù)監(jiān)測”。
可緊接著,舉報電話里那個老農(nóng)帶著哭腔的聲音又在耳邊響起:“周部長啊,天天都有新的死魚漂上來,白花花的一層,河水跟墨汁似的!”
更讓他眉心緊鎖的是另一條線索——“養(yǎng)豬場和工業(yè)廢水直排,抓了三個養(yǎng)四頭豬的個體戶當替罪羊”。
四頭豬?化糞池都做好了?周志高指尖在文件上敲了敲,這事兒透著邪性。就像明明看見大象在屋里踩腳印,有人卻硬要說那是老鼠拖的米。
他把文件往桌上一放,起身時西裝下擺帶起一陣風:“備車,去東市?!?/p>
秘書愣了一下:“周部長,您這是要……”
“暗訪。”周志高三個字說得沉,“我倒要看看,這東市的水,到底有多渾?!?/p>
車子駛?cè)霒|市地界時,夕陽正把支江染成一片暗紅。
周志高搖下車窗,一股混合著腥臭和化學品的怪味撲面而來,讓他下意識皺緊了眉頭。
路邊的村民三三兩兩聚著,臉上是麻木又憤懣的神情,看見外地牌照的車,眼神里帶著警惕。
他選了家離支江不遠的小酒店落腳,說是酒店,不過是棟三層小樓,樓道里彌漫著劣質(zhì)消毒水的味道。剛把隨身物品放下,房門就被敲響了。
“誰?”周志高隔著門問,手卻不動聲色按在了腰間——那里并沒有配槍,但多年的紀檢工作讓他保持著高度警惕。
“送水的。”門外是個粗啞的男聲。
周志高示意隨行的特勤人員隱蔽,自己則拉開一條門縫。
門口站著個滿臉橫肉的漢子,手里拎著桶水,身后卻影影綽綽跟著好幾個人,袖口下若隱若現(xiàn)的紋身透著一股狠戾。
“放門口吧?!敝苤靖哒Z氣平淡,目光卻像手術(shù)刀一樣掃過眾人。
“嘿嘿,老板,來都來了,不請兄弟們進去喝杯茶?”漢子咧嘴一笑,露出黃牙,語氣里的威脅毫不掩飾,“這地方可不太平,別瞎打聽不該問的事,不然……”
他沒說完,但那眼神里的兇光已經(jīng)說明了一切。
周志高心中冷笑,果然是迫不及待地來了。
他還沒亮明身份,這村支書就按捺不住了?看來這背后的水,比他想象的更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