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聲音突然拔高,像受傷的野獸,“他們砸我的車,搶我的貨,說我‘影響市容’!我閨女的命就不‘影響市容’嗎?”
周志高沉默地抽回手,指尖還殘留著他掌心的冰涼。他翻開審訊記錄,張建軍供述,三輪車被沒收后,他去城管局找過七次,從普通隊員到副局長,得到的答復(fù)都是“交罰款才能取車”,而罰款金額是他三個月都賺不到的數(shù)目。
“我跟他們說我閨女病了,求他們通融……”張建軍的肩膀劇烈顫抖,“有個戴眼鏡的副局長說‘病死了正好,省得占地方’……”
“戴眼鏡的副局長?”周志高猛地抬頭,“叫什么名字?”
“好像姓王……王德利?”張建軍的記憶已經(jīng)模糊,但那個輕蔑的眼神,他記了一輩子。
周志高立刻讓小李查王德利的資料。
檔案顯示,王德利,青竹市城管局副局長,任職五年,分管市容管理,多次在“創(chuàng)文創(chuàng)衛(wèi)”工作中獲“先進個人”稱號。
但翻到他的銀行流水時,周志高的臉色沉了下去——過去兩年,他的多個賬戶頻繁收到來自“青竹市個體商戶協(xié)會”的大額轉(zhuǎn)賬,數(shù)額總計超過百萬。
“這個協(xié)會是什么來頭?”周志高指著流水問。
“查了,是空殼公司?!毙±钜а狼旋X,“我們順藤摸瓜,發(fā)現(xiàn)協(xié)會賬戶的錢大多來自商販的‘保護費’和‘沒收物品處理費’。”
“王德利和另一個副局長劉建國,指使手下隊員故意刁難小商販,打砸攤位后,再讓他們交‘罰款’贖回物品,不交就銷毀,沒收的貨物他們低價處理給熟人,賺的錢就平分。”
周志高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地板上劃出刺耳的聲音。他想起張建軍筆記本上的字,想起那個女人凄厲的哭喊,想起案卷里那些被標注“正常執(zhí)法”的照片。
這哪里是執(zhí)法?這分明是披著制服的土匪!
“通知紀委,立刻控制王德利和劉建國!”周志高的聲音帶著壓抑的怒火,“還有,把所有參與打砸張建軍攤位的隊員都給我找出來,一個都不能放過!”
抓捕王德利時,他正在辦公室喝茶,看到紀委的人進來,還端著架子:“你們干什么?我正在研究市容整治方案!”
直到周志高把銀行流水和張建軍的審訊記錄摔在他面前,他臉上的鎮(zhèn)定才瞬間崩塌,茶杯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周部長……這是誤會,都是下面人干的……”王德利的聲音開始發(fā)抖。
“誤會?”周志高冷笑一聲,“張建軍求你通融時,你說‘病死了正好’,也是下面人說的?”
王德利的臉“唰”地白了。
審訊室里,他很快交代了罪行——他和劉建國約定,每月從“罰款”和“沒收物品”中抽成,手下隊員為了完成“指標”,經(jīng)常對商販拳打腳踢。
“我們想著,小商販沒背景,鬧也鬧不出什么花樣……”王德利低著頭,聲音細若蚊蠅,“誰知道……誰知道他會這么極端……”
“極端?”周志高猛地一拍桌子,“當你們砸爛他謀生的三輪車時,當你們對他女兒的病情冷嘲熱諷時,當你們把他的血汗錢塞進自己腰包時,你們想過會有今天嗎?”
“你們毀掉的,是一個父親最后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