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陽市秋日的陽光透過“老字號面館”的雕花窗欞,在周志高面前的青瓷碗里投下碎金般的光斑。他用筷子撥弄著碗里的陽春面,聽著鄰桌傳來的酒酣聲——四個穿工商制服的男人正把腳翹在板凳上,拍著桌子喊“老板上二鍋頭”,肩章上的國徽在油膩的燈光下顯得有些歪斜。
“周局,這幾個人是工商局市場科的,”耳麥里傳來小李的低語,“領頭的叫王浩,上周剛收了海鮮店老板三千塊‘管理費’?!敝苤靖呖粗鹾瓢褵煹侔丛凇敖刮鼰煛钡奶崾九粕?,想起張正明審訊記錄里的一句話:“工商局李局長說,外地商戶就是移動錢包,不捏白不捏?!?/p>
“老板!我這水煮魚怎么還不上?”周志高敲了敲桌子,故意提高音量。
王浩斜睨他一眼,把牙簽往桌上一扔:“催什么催?沒看見我們先來的?”
他身邊的年輕科員跟著起哄:“就是,懂不懂規(guī)矩?這館子老板見了我們都得點頭哈腰?!?/p>
面館老板老陳慌忙從后廚跑出來,圍裙上還沾著面粉。他把一盤熱氣騰騰的水煮魚先擱在工商桌,又點頭哈腰地給周志高賠笑:“這位先生您多擔待,他們是……是????!?/p>
周志高盯著他袖口磨出的破洞,突然想起青竹市賣早餐的李大爺——同樣是小生意人,同樣在權(quán)力面前彎著脊梁。
“我先點的菜,為什么后上?”周志高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道。
王浩“噌”地站起來,制服扣子崩開一顆:“你哪來的野小子?敢跟我們叫板?”他伸手就要推周志高,卻被老王不動聲色地攔住。
“誤會,都是誤會!”老陳嚇得臉煞白,拽著周志高往后廚躲,“先生您快走吧,他們是工商局的,我這小店經(jīng)不起折騰??!”
他指著墻上的營業(yè)執(zhí)照,邊角處有明顯的撕痕,“上個月他們說我‘衛(wèi)生不達標’,罰了五千塊,那是我三個月的房租……”
周志高的手機震動起來,是省紀委發(fā)來的加密文件:大陽市工商局局長李建國名下有七套房產(chǎn),其中三套登記在“遠房親戚”名下,購房款來源不明。
而王浩的銀行流水顯示,他每月固定向李建國的司機賬戶轉(zhuǎn)賬五千元,備注“孝敬費”。
“王科長是吧?”周志高突然轉(zhuǎn)身,掏出證件拍在桌上,“省紀委專案組,現(xiàn)在請你跟我們走一趟?!蓖鹾频木埔馑查g醒了大半,抓起桌上的執(zhí)法證揮舞:“你……你們是假的吧?敢查工商局?”
老王拿出手銬時,王浩的三個手下還想逃跑,被便衣隊員當場控制。老陳躲在灶臺后揉眼睛,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追出來:“同志!他們上個月還拿了我兩箱茅臺,說‘打點關系’用……”
審訊室的燈光慘白如紙。王浩癱在椅子上,看著周志高推過來的銀行流水,手指不停地顫抖:“是李局讓我們這么干的……他說外地商戶必須‘意思意思’,不然就‘依法查處’?!?/p>
他扯著嗓子喊冤,“我們每次收的錢,有一半都得上繳科里,說是‘科室活動經(jīng)費’,其實就是給李局買煙買酒……”
“李建國在哪?”周志高點燃一支煙,煙霧模糊了他的表情。
“他……他今天在‘貴賓樓’陪投資商吃飯?!蓖鹾频穆曇粼絹碓叫。罢f是談‘優(yōu)化營商環(huán)境’項目……”
周志高趕到貴賓樓時,李建國正舉著酒杯向投資商敬酒,西裝口袋里露出半截LV皮帶??吹街苤靖邘е厍陉爢T進來,他臉上的笑容僵住了:“周局長,這是搞什么突然襲擊?”
“李局長誤會了,”周志高指了指他身后的服務員,“請把您剛才收的那個紅木盒子拿過來。”李建國的臉色瞬間煞白,剛才投資商塞給他的“紀念品”還沒來得及藏好。打開盒子,里面是一對翡翠手鐲,鑒定書上標注著“價值八十萬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