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魯塞爾皇家酒店的露臺被細(xì)雨織成紗幕,周志高捏著青瓷茶杯,看雨珠在伊麗絲遞來的羊絨披肩邊緣凝成晶亮的線。
披肩帶著雪松木與鳶尾花的混合香氣,和她今晚選的檀香味香水形成微妙的層次,像極了西盟談判桌上那些看似溫和卻暗藏機鋒的條款。
“周部長對龍國茶真是情有獨鐘?!币聋惤z倚著雕花欄桿,金發(fā)被室內(nèi)燈光鍍上暖邊,“我曾在維也納的古董店見過類似的茶杯,店主說這是明代永樂年間的薄胎瓷。”
她指尖劃過杯沿,指甲修剪得圓潤透亮,“可惜西盟的年輕人更愛喝咖啡,不懂這‘一器二茶三水’的講究?!?/p>
周志高將茶杯輕放在石桌上,青瓷與大理石碰撞出清越的聲響。他想起在羊場縣牧民家喝的咸奶茶,粗糙的陶碗盛著滾燙的茶湯,卻比這精致的瓷器更暖手。
“盟主若有興趣,龍國故宮博物院的茶器展下月開幕,我可以安排您參觀宋代的兔毫盞?!?/p>
伊麗絲的藍(lán)灰色眼眸閃過一絲訝異,隨即化為柔笑:“周部長總是這樣——用文化做引子,談最務(wù)實的生意。”
她攏了攏披肩,羊絨纖維在燈光下泛著柔和的光澤,“就像上次談稀土配額,您用‘綠色轉(zhuǎn)型’做擋箭牌,實則是在等西盟的松口?!?/p>
“彼此彼此?!敝苤靖呖粗昴恢腥綦[若現(xiàn)的原子球塔,“盟主用《天鵝湖》的票試探,不也是想看看龍國外長是否會為風(fēng)雅折腰?”
他想起談判桌上伊麗絲故意滑落的鋼筆,筆尖在他袖口蹭出的墨點——那瞬間的俯身,香奈兒套裝的領(lǐng)口露出的珍珠項鏈,曾讓翻譯小林緊張地咳嗽出聲。
露臺的門被侍者推開,送來熱巧克力與馬卡龍。伊麗絲用銀匙攪動著濃稠的液體,匙柄在她指間轉(zhuǎn)出優(yōu)雅的弧度:“周部長覺得,西盟與龍國的合作,能超越白頭鷹設(shè)下的框架嗎?”
她忽然湊近,溫?zé)岬臍庀⒒熘聪惴鬟^他耳畔,“就像這杯巧克力,若只加可可粉,便失了層次;若添些龍國的肉桂……”
周志高不動聲色地后退半寸,取過一塊抹茶馬卡龍。
甜點的微苦恰好中和了空氣中過于馥郁的香氣:“盟主可知龍國有句老話——‘和羹之美,在于合異’。西盟的光刻機技術(shù),龍國的稀土資源,本就是該互補的食材。”
伊麗絲忽然笑了,將熱巧克力推到他面前:“周部長的比喻總是這么生動。不像??怂?,只會用制裁當(dāng)糖霜,把談判搞得像過期的曲奇?!?/p>
她指尖輕點著杯沿,留下一個淡淡的指印,“聽說她在白頭鷹國會被罵到住院?真是可惜,我還想跟她學(xué)學(xué)怎么用‘鐵娘子’的名號嚇唬人。”
“盟主無需學(xué)她?!敝苤靖呖粗曛樵诓A蟿澇龅暮圹E,“西盟需要的不是鐵腕,是胸襟。就像您上次同意開放汽車零部件市場,看似讓步,實則為西盟車企打開了十四億人的市場——這才是智者的博弈?!?/p>
露臺陷入短暫的沉默,只有雨聲與遠(yuǎn)處的鐘聲交織。
伊麗絲忽然站起身,走到欄桿邊,金發(fā)被風(fēng)吹起幾縷:“周部長,您有沒有想過,外交場的規(guī)則其實和跳舞很像?”
她轉(zhuǎn)過身,裙擺劃出優(yōu)美的弧線,“進(jìn)與退,緊與松,都要踩在對方的節(jié)奏上?!?/p>
周志高微微一笑,年輕時也曾陪劉曉雅跳交誼舞的夜晚,妻子總抱怨他踩不準(zhǔn)節(jié)拍。
“龍國的廣場舞講究‘齊步走’,”他笑道,“萬人同舞,靠的不是誰領(lǐng)誰隨,是心往一處想。”
伊麗絲的笑聲如銀鈴般響起:“周部長真是個有趣的人。難怪龍國高層那么信任您——既能在談判桌前寸土不讓,又能在酒會上聊瓷器與茶道?!?/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