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上面的文件袋上標著“白霞同志任職材料”,牛皮紙邊緣已經(jīng)磨得發(fā)毛。
“周部長,這個白縣長……”他想說點什么,卻被對方抬手制止。
周志高抽出第一份考察報告,2015年的紙張已經(jīng)泛黃,評語里寫著“工作積極,群眾基礎好”,卻沒附任何具體事例。
他翻到民主測評表,同意提拔的欄里畫滿了勾,反對和棄權(quán)的格子干干凈凈,像片無人問津的荒地。
“她在信訪局當科員時,處理過多少群眾來信?”周志高突然問,鉛筆尖在“群眾基礎好”幾個字下劃了道線。
趙立東的喉結(jié)滾動了下:“當時的領導說她……說她擅長協(xié)調(diào)?!?/p>
“協(xié)調(diào)什么?”周志高翻到下一份文件,2017年提拔副科的考察報告里,突然出現(xiàn)了個熟悉的名字,當年的信訪局局長,現(xiàn)在是某省的政協(xié)副主席。
妻子劉曉雅昨晚說的,紀委正在核查這位副主席的親屬經(jīng)商問題。
窗外的風卷著銀杏葉打在玻璃上,沙沙的聲響像在翻檢舊賬。
周志高注意到,白霞每次提拔的時間點,都和這位副主席的職務變動高度重合。
2018年副主席調(diào)任市委組織部長,三個月后,白霞從科員升為副科長。
2020年副主席進省政協(xié),半年后,白霞跳過正科直接任副處。
“西江縣去年的扶貧考核是全省倒數(shù)第三?!敝苤靖吣闷鸱莺唸?,照片上的貧困戶住在漏風的土坯房里,背景里的縣政府大樓卻嶄新得晃眼,“她任縣長期間,修了三棟辦公樓,卻沒給貧困村通自來水?!?/p>
趙立東的手指在檔案盒上輕輕敲擊,節(jié)奏越來越快。
去年帶隊考察西江縣時,白霞陪著看的都是精心布置的示范點,那些真正的貧困村,她說“路不好走,下次再去”。
“有群眾舉報過嗎?”周志高的鉛筆尖戳在“政績”欄的空白處,那里本該填著具體的工作成果,卻只寫著“圓滿完成各項任務”。
“收到過幾封匿名信?!壁w立東的聲音低了下去,從抽屜里拿出個信封,“說她把舅舅安排進了縣財政局,還把扶貧項目交給了表哥的工程隊?!?/p>
“我們查過,說是……說是正常的親屬回避范圍外?!?/p>
周志高展開舉報信,字跡歪歪扭扭,顯然是文化不高的人寫的。
信里說,西江縣的核桃合作社本是扶貧項目,卻被白霞的表哥承包,收的核桃以次充好,價格還比市場價高兩成。
“老百姓敢怒不敢言,說她是‘空降的大小姐’?!?/p>
走廊里傳來下班的腳步聲,趙立東的手表突然響了。
他看了眼時間,突然說:“周部長,要不先去食堂吃飯?今天有您愛吃的糖醋排骨?!?/p>
周志高沒動,目光落在白霞的述職報告上。
某頁寫著“解決了三十戶貧困戶的住房問題”,附件里的照片卻全是同一個院子拍的,只是換了不同的人站在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