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把份通話記錄扔過去:“其中有個電話是你外甥女打的,就是你姐姐最疼的那個朵朵?!?/p>
“她在電話里哭著說‘舅舅救我,我爸把我鎖起來了’,你當時正忙著押大小,直接按了拒接?!?/p>
莫忠誠的哭聲戛然而止,他盯著那份通話記錄,瞳孔收縮得像根針。
“朵朵……”他喃喃著,突然想起那個總愛揪他領帶的小姑娘,去年視頻時還說要給他寄倫敦的巧克力,“她那個時候……”
“那個時候她爸剛發(fā)現(xiàn)你姐給的錢是臟款,正拿著皮帶抽她問錢的來路?!敝苤靖叩穆曇衾涞孟癖?,“你要是接了那個電話,或許她就不會跑去借高利貸,也就不會……”
“別說了!”莫忠誠猛地捂住耳朵,身體劇烈搖晃,“是我害了她!是我害了所有人!”他突然站起來,朝著墻壁狠狠撞過去,“我該死!我真的該死!”
周志高一把拉住他,手腕上傳來驚人的力道。
“現(xiàn)在知道該死了?”他把莫忠誠按回椅子上,“當初你在驗收單上簽字的時候,怎么不想想后果?”
“你把養(yǎng)護工程包給勞改犯的時候,怎么不摸摸良心?”
莫忠誠的眼淚混著鼻涕往下淌,滴在褲子上暈開深色的痕跡。
“我交代……我全交代……”他抓起筆,在空白的供詞紙上顫抖著寫下名字,“我還有三個情婦,都在事業(yè)單位掛著職領空餉?!?/p>
“我在瑞士銀行有個秘密賬戶,密碼是我姐的生日;江灣大橋的水泥配比,是我讓人把標號改了……”
他寫得飛快,筆尖在紙上劃出凌亂的痕跡,像在追趕什么。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敲打在玻璃上噼啪作響,仿佛在為這場遲來的懺悔伴奏。
周志高看著他潦草的字跡,想起李艷剛才撞墻時的瘋狂,突然覺得無比諷刺。
這對姐弟,一生都在為彼此算計,最后卻親手把對方推進了地獄。
就像江灣大橋那些劣質的鋼筋,看似纏繞得很牢固,實則一折就斷。
“還有件事?!蹦艺\突然停筆,抬起布滿血絲的眼睛,“我姐在海外有個秘密基金,用的是假身份,錢夠她減刑后安度晚年。密碼是……”
“不必說了?!敝苤靖叽驍嗨?,“她現(xiàn)在最想要的,恐怕不是錢?!?/p>
莫忠誠愣住了,隨即爆發(fā)出更絕望的哭聲。
走廊里傳來擔架的轱轆聲,李艷被抬了出去,頭上纏著厚厚的紗布,像個破敗的玩偶。經(jīng)過莫忠誠的審訊室時,她突然睜開眼睛,隔著鐵欄死死盯著那個正在簽字的弟弟,嘴唇動了動,卻沒發(fā)出任何聲音。
莫忠誠像是感應到了什么,猛地抬頭,四目相對的瞬間,他手里的筆啪嗒掉在地上。
周志高轉身走出審訊室,老鄭正站在走廊盡頭抽煙,煙霧繚繞中看不清表情?!岸间浵聛砹??”他問。
“全程錄像?!崩相嵠鐭燁^,“莫忠誠交代的涉案人員有五十多個,牽扯到三個省的交通系統(tǒng)。這案子辦下來,怕是要掀起一場地震?!?/p>
周志高望著窗外的雨幕,遠處的江灣大橋遺址在雨霧中若隱若現(xiàn),像道猙獰的傷疤。
“地震好啊,”他輕聲說,“震一震,才能把那些藏在地下的齷齪全翻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