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二一年底的臘月二十九的雪下得綿密,把劉老家的院子染成了素白。
周志高踩著積雪往里走,懷里抱著的典藏版七夕酒包裝盒上,落了層薄薄的雪粒。
洛汐牽著劉曉雅的手,小靴子踩在雪地里咯吱作響,手里還攥著給太爺爺?shù)男履曩R卡,上面畫著四個戴紅圍巾的老爺爺在下棋。
“高娃子來了。”劉老披著軍大衣在門口等,棉帽檐上的雪化成水,順著皺紋往下淌。
老人接過酒箱時,指節(jié)在“典藏版”三個字上摩挲了兩下,“去年你帶的那瓶,林老惦記了小半年,說比他藏的茅臺還醇厚?!?/p>
周志高幫著把樂樂從劉曉雅懷里接過來,小家伙穿著件紅色的虎頭棉服,小手指著門廊上的紅燈籠,咿咿呀呀地喊著“亮”。
“典藏版七夕酒喝一瓶少一瓶,以后怕是無法再繼續(xù)提供了。”他幫老人撣去肩頭的雪,“至尊版用的是三十年的基酒,就是產(chǎn)量太少,下次我讓人多留幾箱?!?/p>
堂屋里的銅爐燒得正旺,高老坐在太師椅上,手里轉(zhuǎn)著對核桃,見周志高進來,突然把核桃往桌上一磕:“聽說你把西盟那幫人拿捏得死死的?三萬億的單子,愣是讓他們多讓了兩個點?!?/p>
老人的嗓門洪亮,震得供桌上的臘梅都晃了晃。
林老在一旁慢悠悠地沏茶,紫砂壺的壺嘴冒著白汽:“高老頭你別咋咋呼呼的,志高現(xiàn)在是商務(wù)部的掌舵人,這點能耐還沒有?”
他把茶杯推過來,茶湯呈琥珀色,“嘗嘗這個,去年你在黑州援建的茶園寄來的,說是用你們修的灌溉渠澆出來的?!?/p>
周志高剛端起茶杯,院門外就傳來李老的拐杖聲。
老人裹著件深藍色的棉袍,身后跟著的警衛(wèi)員手里提著個食盒:“劉老嫂子讓我?guī)У尼u肘子,說是志高愛吃的?!?/p>
他在暖爐邊坐下,拐杖往地上一頓,“昨天見了組織部的老伙計,說你們部里的年輕人,現(xiàn)在都學(xué)著你帶筆記本呢?!?/p>
洛汐湊到棋盤邊,看著四個老人擺棋子。
高老的“炮”剛過河,就被劉老的“馬”踩住,兩人爭得面紅耳赤,林老在旁邊慢悠悠地支招,李老則給小家伙講棋盤上的典故。
周志高看著這一幕,突然想起十年前剛認(rèn)識這些老人時,他們也是這樣圍在棋盤旁,討論著老街的拆遷方案。
“志高,商務(wù)部的事,你覺得差不多了?”劉老落子的手頓了頓,目光落在他身上,炭火的紅光在老人眼底跳動。
周志高放下茶杯,指尖在溫?zé)岬谋谏蟿澲Γ骸捌囆酒募夹g(shù)壁壘已經(jīng)打破,黑州的鈷礦供應(yīng)鏈也穩(wěn)定了。”
昨天副部長老李匯報的情況,落日國的車企已經(jīng)開始用龍國的電池組,“剩下的都是些常規(guī)操作,老李他們能應(yīng)付?!?/p>
李老突然笑了,拐杖在青磚地上敲出清脆的節(jié)奏:“組織部那邊缺個能掌舵的?!?/p>
老人從棉袍口袋里掏出個信封,里面是份折疊整齊的文件,“上次考察西部省份,發(fā)現(xiàn)不少縣委書記都是你當(dāng)年在基層帶出來的,都說你看人的眼光準(zhǔn)?!?/p>
周志高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認(rèn)得信封上的火漆印,那是組織部絕密文件的標(biāo)記。
去年在組織上的學(xué)校學(xué)習(xí)時,教授曾說過,組織部是管干部的部門,選對一個人,就能盤活一個縣,選對一群人,就能振興一個省。
“我在商務(wù)部待慣了?!彼﹃璞?,聲音有些干澀,“跟數(shù)字打交道,比跟人打交道省心?!?/p>
高老把棋盤一推,核桃往手里一攥:“你小子這點可不好,關(guān)鍵時刻不能掉鏈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