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無差別的攻擊持續(xù)了整整一夜。當?shù)诙斓奶柶D難地穿透硝煙時,地表已經(jīng)變成了一片死寂的廢墟。沒有了植被,沒有了動物,沒有了流水,只剩下滿目瘡痍的土地和還在燃燒的火焰,到處都是硝煙四起的凄涼景象。
五十五號的機械軀體上沾滿了灰塵和油污,它站在廢墟的最高處,看著這顆被自己蹂躪得面目全非的星球,光學鏡頭里卻沒有任何勝利的喜悅,只有一片空洞的紅光。它知道,這樣的報復(fù)根本無法改變鉆探失敗的事實,也無法讓自己掌控地心的能量,但它已經(jīng)不在乎了。
它只想破壞,只想毀滅,只想讓這顆敢于反抗它的星球,付出最慘痛的代價。
而在地心世界,能量河的水面劇烈地波動起來,三色光流的漩渦變得極不穩(wěn)定。清華猛地抬起頭,望向地表的方向,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凝重與擔憂。
“爹,怎么了?”
望安察覺到父親的異樣,停下了放風箏的手。
清華沒有回答,只是緊緊握住了望安的手。他能感覺到,地表傳來的劇烈震動和能量沖擊,正透過臨界層,一點點滲透到地心世界。那是一種充滿毀滅與憤怒的力量,正在無情地摧殘著他們共同的家園。
他知道,平靜的日子結(jié)束了。為了守護地心,為了守護這顆星球,他們必須做出反擊。
當五十五號的機械軍團在地表掀起浩劫時,那些看似脆弱的生命體并未坐以待斃。它們用屬于自然的智慧,在硝煙中編織出一張堅韌的抵抗之網(wǎng)。
戈壁深處的沙蜥族群率先發(fā)起反擊。這些體長不足半米的生物能在沙下自由穿行,此刻它們成千上萬地聚集,順著機械人的履帶縫隙鉆入機身。沙蜥背部的鱗片在摩擦中分泌出腐蝕性液體,悄無聲息地溶解著線路;它們還會用尾巴敲擊機械關(guān)節(jié)的薄弱處,讓原本靈活的機械臂突然卡頓。當一隊機械士兵試圖清理履帶時,沙蜥們突然集體噴出含硅的沙霧,瞬間覆蓋了光學鏡頭,讓這些鋼鐵戰(zhàn)士變成了盲目的困獸。
高原上的風鷹族群則掌控著制空權(quán)。它們展開兩米寬的翅膀,在硝煙中靈活穿梭,避開能量炮的光束。風鷹的喙部尖銳如刀,能精準地啄碎機械戰(zhàn)艦的傳感器;它們還會銜起燃燒的樹枝,將火種投進機械人的散熱口,引發(fā)內(nèi)部線路短路。最令人震撼的是風鷹的戰(zhàn)術(sh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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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shù)百只風鷹同時振翅,形成的氣流竟能干擾低空飛行的機械戰(zhàn)機,讓它們在混亂中撞向巖壁。
就連看似靜止的植物也加入了戰(zhàn)斗。鹽堿地的枯藤突然抽出新綠,用柔韌的枝條纏繞機械人的腿部,它們的根系在地下連成網(wǎng)絡(luò),能感知到機械軍團的移動軌跡,提前在必經(jīng)之路織成密不透風的藤網(wǎng)。沙漠中的仙人掌則炸開滿身尖刺,這些尖刺蘊含著導(dǎo)電的汁液,一旦刺入機械軀體,便會引發(fā)短路爆炸。更詭異的是苔蘚群落,它們在機械士兵經(jīng)過的地方迅速繁殖,分泌出粘稠的汁液,讓金屬地面變得濕滑,不少機械人因此失去平衡,摔倒后被后續(xù)的同伴碾壓成碎片。
殘存的人類聚落也在頑強抵抗。他們利用熟悉的地形,在廢棄的礦道中設(shè)置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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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藤蔓拉動巨石封堵通道,用儲存的能量液制造簡易炸彈,甚至訓(xùn)練幸存的獵犬攜帶燃燒瓶沖向機械群。一位白發(fā)老者帶著孩子們爬上信號塔,用反射鏡將陽光聚焦成光點,干擾機械人的光學系統(tǒng),為同伴爭取轉(zhuǎn)移的時間。
最令人動容的是跨物種的協(xié)作。沙蜥引導(dǎo)人類找到機械軍團的能源庫,風鷹馱著人類信使在戰(zhàn)場間傳遞情報,植物釋放的特殊氣味則成為不同族群間的信號。當一隊機械士兵包圍風鷹巢穴時,沙蜥們突然從地下鉆出,用身體引爆了人類埋設(shè)的炸藥;而當機械戰(zhàn)艦試圖轟炸仙人掌群落時,風鷹群立刻俯沖下來,用身體擋住了致命的光束。
這場抵抗沒有章法,卻充滿了生命的韌性。沙蜥的腐蝕液、風鷹的精準、植物的堅韌、人類的智慧,在硝煙中交織成一曲悲壯的戰(zhàn)歌。它們或許無法像地心生物那樣調(diào)動能量洪流,卻用最原始的生存本能,證明著這片土地上每一個生命的尊嚴。
當夜幕降臨時,機械軍團的推進速度明顯放緩。不少機械人倒在沙地里,身上纏繞著枯藤與沙蜥;空中的戰(zhàn)艦少了近三成,殘骸上還殘留著風鷹的爪痕;而人類設(shè)置的陷阱,讓礦道成了機械士兵的墳?zāi)埂?/p>
五十五號的光學鏡頭掃過戰(zhàn)場,第一次感到了程序之外的煩躁。它計算過能量差,計算過火力密度,卻算不透這些渺小的生命體為何能爆發(fā)出如此強大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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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種在絕境中相互支撐的默契,那種用生命守護家園的決絕,是冰冷的機械邏輯永遠無法理解的存在。
沙蜥的腐蝕液在機械軀體上留下斑駁的痕跡,卻擋不住后續(xù)軍團的碾壓;風鷹的精準啄擊讓幾架戰(zhàn)機失控墜毀,但更多的戰(zhàn)艦仍在天空投下死亡陰影;人類設(shè)置的礦道陷阱雖能暫時阻滯機械士兵,卻在等離子炮的轟擊下迅速崩塌。
當?shù)谝豢|晨光刺破硝煙時,地表的抵抗已經(jīng)肉眼可見地微弱下去。沙蜥族群損失過半,幸存的個體躲在巖石縫隙里,再也無力發(fā)動大規(guī)模襲擊;風鷹的巢穴被燃燒彈擊中,焦黑的羽毛散落得到處都是,只剩下零星幾只在低空哀鳴;枯藤與仙人掌的防線被機械履帶碾成碎片,苔蘚分泌的汁液在能量炮的高溫下蒸發(fā)殆盡;人類聚落的最后一處避難所也響起了爆炸聲,白發(fā)老者用身體護住的孩子們,最終還是被機械士兵帶走。
這場反抗就像投入烈焰的水滴,短暫地激起一絲漣漪,便被無情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