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政殿內(nèi),宣帝聽聞虞南風(fēng)回京,臉上頓時漾起喜色。想當(dāng)年,他曾師從虞南風(fēng)修習(xí)書法,師徒情誼早已深厚。
更何況,虞南風(fēng)身為當(dāng)代名儒,自始至終堅定地站在他這邊。
前朝末年天下動蕩,他們韓家那時并非顯赫大族,不少大儒都不看好,唯有虞南風(fēng)始終鼎力支持。正是這份支持,讓江南士族漸漸偏向韓家,諸多有才之士紛紛來投,于當(dāng)時人才匱乏的韓家而言,不亞于雪中送炭。
因此,宣帝對虞南風(fēng)極為器重與尊重,深知他不僅有授課之恩,更是自己禮賢下士、籠絡(luò)天下士人的旗幟與標(biāo)榜。
宣帝帶著思無量,興高采烈地親自出了宣政殿相迎。
“虞公,別來無恙。”
“大郎氣色憔悴了不少?!庇菽巷L(fēng)仔細端詳著宣帝,拱手行禮,語氣中難掩憂心。
“國難已平,眼下正是我大宣騰飛之際,哪怕再憔悴幾倍,也值了。”宣帝朗聲道,“不過虞公莫要憂慮,朕敢肯定,日后這般憔悴,定會越來越少。”
宣帝哈哈大笑,虞南風(fēng)也跟著笑了笑,可轉(zhuǎn)瞬便斂了笑意,板起臉拱手正色道:“那就借陛下吉言。陛下洪福齊天,還望能以身作則,勤儉節(jié)約,克己奉公,開創(chuàng)一個煌煌盛世!”
“好!好??!”宣帝朗聲大笑。
君臣多日未見,彼此都難掩喜悅。宣帝深知虞南風(fēng)的性子,明白他這話意有所指,轉(zhuǎn)頭看向一旁的蕭靖遠。
蕭靖遠笑著點頭,張嘴比了個“紙”的口型,宣帝頓時了然。
虞南風(fēng)年事已高,宣帝親手?jǐn)v扶他入殿,隨口問道:“虞公何以回京了?”
虞南風(fēng)答:“東京太熱了?!?/p>
宣帝詫異:“朕倒覺得長安已十分酷熱?!?/p>
虞南風(fēng)微微一笑,不再在這話題上多言:“請陛下上座,臣有話要說。”
宣帝雖不解,還是坐回御座。就在此時,虞南風(fēng)臉上的笑容已然盡斂,神色肅然,不再稱陛下為“大郎”,而是振振有詞地問道:“陛下還記得前朝絲綢纏樹的典故嗎?”
宣帝一怔,隨即立刻坐直身子,不敢有絲毫怠慢。他清楚,這是要開始勸諫了。
絲綢纏樹說的是前朝殤帝在位時,西域與草原使者到訪東都洛陽,煬帝為顯氣派、威懾藩國,大肆鋪張,竟命人用絲綢纏繞樹木,以此彰顯前朝富裕。
前朝煬帝是亡國之君,自然成了反面典型,他的所作所為,都要被拉出來批判,引以為戒。
但凡勸諫,總愛提及煬帝。宣帝自認勤政為民,實在不解虞南風(fēng)為何要將他與那殤帝相比,只得和顏悅色地問:“朕自然知曉,虞公何出此言?”
虞南風(fēng)長嘆一聲:“臣當(dāng)年就在洛陽,親眼目睹了那奢靡一幕。彼時東都洛陽何等富麗堂皇,可這也為覆滅埋下了禍根??!今日臣從東都返回長安,剛?cè)氤牵驮谔椒灰姷搅讼嗨频木跋??!?/p>
一旁的蕭靖遠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無的弧度,并未作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