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斤白紙,絕非小數(shù)目。在如今的長安城,白紙已躍升為讀書人趨之若鶩的珍寶。這般質(zhì)地精良、價格親民的紙張,誰不想多囤積些在家中?即便一時用不上,看著也安心。
熙和紙鋪,乃將作監(jiān)親設,實乃大宣朝堂開天辟地頭一遭。此事自然得了宣帝與太子的首肯。每日拂曉,鋪門未啟,門外街市便已人頭攢動,擠滿了翹首以盼的讀書人。
更有那心思活絡的商販,每日天蒙蒙亮便驅(qū)車趕至西市,搶購熙和紙再轉(zhuǎn)運他方,賺取些微薄差價。只要價格抬得不過分,官府也就睜只眼閉只眼,由他們?nèi)チ恕?/p>
解決此事,眼下雖非燃眉之急,但終究需未雨綢繆。日后熙和紙鋪定當開遍大宣疆土,若任憑這些商販哄抬紙價,豈不與“天下人皆能用得起紙”的宏愿背道而馳?此風斷不可長!
如今產(chǎn)量節(jié)節(jié)攀升,長安城紙耗雖巨,咬咬牙,擠一擠,勻出這幾百斤紙來,倒也并非難事。
為此,公輸炮更是親力親為,督著手下將紙張仔細封箱裝妥,只待王平隨時取用。
王平一歸家,即刻伏案疾書,修書一封寄往慶州城。此事耽擱不得,越早了結(jié)越好,也好讓恩師早作準備。
信成墨干,王平喚來張山峰,命他攜信出城,務必親手交予張?zhí)欤倭顝執(zhí)煊H自率一隊人馬,火速奔赴慶州城,務必將那位老人安然接至長安。
與此同時,皇宮大殿之內(nèi)……
宣帝聽著虞南風繪聲繪色地描述王平如何干脆利落地婉拒,不禁撫掌朗聲大笑。然而,對于虞南風言語間流露的無奈與暗示,宣帝卻并未順水推舟,應允安排王平參與編書之事。
在宣帝心中,王平此人,唯有在外間廣闊天地,方能盡展其驚世之才。當年殿試之上,王平揮毫潑就的那篇策論,其鋒芒灼見,宣帝至今思之猶覺振聾發(fā)聵。
如今朝廷推行的諸多國策,其脈絡根基,皆源于那篇宏論。造紙、印刷之術(shù)已然功成,民間市井的變革亦如潛流暗涌。眼下只待王平將那“陌刀”與“具裝鐵騎”研制出來。
——此二者,但凡有一項能克制草原狼衛(wèi)的鐵騎,再輔以那曾驚天動地、銷聲匿跡已久的震天雷,揮師北伐,蕩平草原,便僅是時日之長短罷了!
思及此,宣帝不自覺地十指收攏,緊握成拳,沉沉壓在御案之上。他緩緩起身,目光如炬,穿透殿門,直射向遠方的蒼穹!
宣帝這般情態(tài),看得侍立階下的虞南風心頭一凜。這分明是陛下盛年時,胸懷雄圖偉略、意欲改天換地的神采!他深知,此刻的陛下胸中,必有驚濤駭浪在醞釀翻騰。
且這滔天巨浪,定與王平有著莫大干系。念及王平過往樁樁件件利國利民的奇功,虞南風這才徹底打消了將王平“拐”去皓首窮經(jīng)、埋首故紙堆的念頭。
“得陛下如此器重,此子……或許真該在外間風云際會之地,方能盡情揮灑其經(jīng)天緯地之才。”
虞南風心中暗忖,一聲輕嘆。
此刻,宣帝亦收回那如鷹隼般銳利的目光,俯身拾起御案上虞南風方才呈遞的那頁薄紙。紙上墨跡未干,寥寥數(shù)語,乃王平親筆所書,用以力證斷句之法關(guān)乎文意根本:
下雨天留客天留我不留?
下雨天留客天留我不留
(解:下雨天要留客?天意想留我?不,我不留?。?/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