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已經(jīng)來不及了,蕭鳴鳳站在楊植面前,神色逐漸愕然。
楊植也愣愣地看著大宗師,蕭鳴鳳年齡并不大,三十剛出頭,正是年富力強的時候。兩人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覷,近得都從對方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的臉。
路過的監(jiān)生不由得停下腳步,對兩人指指點點。
詭異的氣氛中,還是楊植惴惴不安先開口問道:“大宗師,你看出什么了?”
蕭鳴鳳退后幾步,將楊植上下再三打量幾眼,問道:“楊小友,南京國子監(jiān)的水塘在何處?”
華夏的學(xué)校里都會有一個水塘,叫作泮池。楊植帶著蕭鳴鳳走到泮池邊上,心中忐忑不安:莫不是大宗師見我之后,觸動了想不開的心思,欲效仿屈原?
卻見蕭鳴鳳快步來到泮池邊,借著水面仔細(xì)鑒照自己,時間還頗久。
盡管以大明王朝的審美觀,蕭大宗師面目端正一把胡子,可稱得上是美男子,但是也沒必要如此自戀,你是水仙花么?
蕭鳴鳳探頭對著水面照了片刻,渾身放松下來,仿佛卸下來千斤重?fù)?dān)。他起身對楊植說道:“好好好!之前我看我的面相沒有官運,這輩子在地方上做到四品就到頭了!今日觀之,我還能進步!”
楊植驚疑不定:眾口相傳“醫(yī)不自醫(yī)”,為什么跟我說這個?這種事是可以隨便跟外人說的嗎?
蕭鳴鳳亦不再多言,問道:“楊小友下個月想必是出監(jiān)去南京錦衣衛(wèi)歷事,可有什么計劃?”
楊植回道:“前幾日家里捎來口信,云拙荊分娩產(chǎn)下一子,晚生想先回鳳陽探望?!?/p>
此時的學(xué)子、官人出外游學(xué)或宦游,經(jīng)常一去就是兩三年,老婆在家生了孩子也不管,期間把老婆丟在家里侍奉公婆帶孩子,有的甚至于孩子五、六歲都沒有互相見過面,幾乎沒有像楊植這樣,聽到兒子出生就急匆匆往家趕。
蕭鳴鳳點點頭說:“理當(dāng)如此。楊小友是過長江經(jīng)滁州到鳳陽呢,還是走運河中轉(zhuǎn)淮安到鳳陽?”
楊植疑惑問道:“這有什么區(qū)別么?騎馬經(jīng)滁州到鳳陽更快,我當(dāng)然是走滁州了?!?/p>
蕭鳴鳳遺憾地說:“圣上現(xiàn)在就在運河上,如果你走運河,指不定在淮安就能再次遇到圣上。聽聞楊小友曾有殊遇,被龍手拍過肩膀,如果再次面圣應(yīng)對得體,小友飛黃騰達(dá)不在話下?!?/p>
楊植心中一動,問道:“大宗師見過圣上么?”
“能覷見天顏的人,寥寥無幾。你面圣時不也是一直低著頭嗎?
不過如果你能入翰林院,能覷見天顏的機會就多了。”蕭鳴鳳又打量一下楊植,說道:“以前我認(rèn)為‘生死有命,富貴在天’,也不是人力可強的。但是今日又感覺孟子曰‘莫非命也,順受其正’說的也很對?!?/p>
北京城里,楊廷和首輔在宅第的書房里,再一次會見了那位儒商。“圣上已離開鎮(zhèn)江回到揚州,預(yù)計九月初七初八能到淮安,你南下且去淮安候著?!?/p>
儒商畏懼地縮一縮身子,低頭小聲問道:“天子受命于天,可以這么做嗎?”
楊廷和冷笑著說:“老夫八歲通讀四書五經(jīng),十二歲鄉(xiāng)試中舉人,十九歲中進士入翰林院與天子親密接觸,歷宦三朝,什么天子沒見過。
執(zhí)有命者不仁!你不要信那些天命之說,都是騙你們這些愚夫愚婦的,只要你不信天子,他就和你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