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面上這官職不過四品或五品,是所在地巡撫、布政使、按察使等官員的下屬,南直各區(qū)提學的上面更是有一堆南京六部尚書、總督、巡撫等。
但是大明王朝官僚體制的特殊之處就是每一個外派御史都是欽差,直接向朝廷負責。提學在自己的地盤上,沒有任何官員能管得了他。
而且,在他的地盤上,任何童生想升秀才,任何秀才的考評,他一個人說了算,沒有人可以抗衡他!
所以,提學有一個雅稱“大宗師”。
吉安知府伍文定當年在常州府任推官,惡了當時的南直隸提學陳琳。陳琳召集一群秀才在路上圍毆伍文定,幸好伍文定臂力過人武功高強,才勉強突出重圍,結(jié)果被打個半死,養(yǎng)了好幾個月的傷。
提學如果真的發(fā)起狠來,別說打一個推官,就是巡撫、太監(jiān)這種重臣,提學都敢召集秀才去暴打他們一頓!
皇明太祖高皇帝為激勵士子之氣,特許秀才很多特權(quán)。大明中后期,各地秀才們有毆打并趕走知縣的、有毆打巡撫的、有毆打太監(jiān)的!
秀才就是這么無敵!
當你手底下有數(shù)萬名召之即來,來之能戰(zhàn),戰(zhàn)之能勝的小弟,你還敢說你不是龍頭大哥?
提學就是這么豪橫!
伍文定初識楊植,就告誡說:想混官場,先得練好拳腳棍棒!
多么痛的領(lǐng)悟!
滁州知府照例怕張大宗師號令一聲,五府考生對他拳腳相加。立刻遠遠迎上去,口稱:“大宗師辛苦!”
這就是提學御史的排場!
大明太祖高皇帝規(guī)定官員不得迎來送往,雖然一百年后大家不當回事,但除了相公、七卿,任誰都沒有這么大的面子,值得知府出迎!
如果滁州知府敢對大宗師稍有怠慢,滁州府百萬人民敢掀了知府衙門!
張鰲山哼一聲,點頭跟滁州知府打個招呼后翻身下馬。
立刻從知府身后站出兩隊衙役,每人手舉高腳牌為先導。
最前面的是“肅靜”和“回避”這對大路貨,后面分別是“進士及第”、“庶吉士”、“提學御史”等表明張鰲山官場履歷及職位的牌面。
一路上樂隊在前頭吹吹打打,沿途是五府考生和滁州府秀才們的歡聲笑語,張鰲山在官驛住了下來。
六月一日凌晨,五府考生照例天蒙蒙亮時來到滁州府學門口,經(jīng)點名、驗證、搜檢后領(lǐng)到愛的號碼牌,進入自己的座位。
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照在考場舉牌衙役的牌子上,照例兩道考題:其一曰“我與爾”、其二曰“物而窮”。
這兩道題照例都是小題,截取一句話中的三個字。
第一道題,字面的意思是“我和你”,出自《論語》。
子謂顏淵曰:“用之則行,舍之則藏,惟我與爾有是夫!”
楊植松口氣,這道題在吉安版《三年科舉五年模擬》上有,里面還有一篇范文!
楊植提筆在草稿紙上寫下破題:圣人行藏之宜,俟能者而始微示之也。
破題的規(guī)則是猜迷語,一切盡在不言中,考生不能寫出孔夫子、顏淵的名字,所以要用“圣人”指代孔子,“能者”指代顏淵。
然后楊植邊回憶,邊稍微修改一些句子,完成了第一篇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