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第53章 人有病，天知否（第3頁）

這有什么區(qū)別嗎？

“如果是單獨奏對，那就把話說開吧！

圣上南下的目的，是對東南局勢心存疑慮，所以一直不肯返回北京。要讓圣上走也好辦，讓圣上見見王陽明前輩即可！”

喬宇皺眉說：“圣上召過王陽明，但是被圣上的幾個干兒子所阻，王陽明只得滯留蕪湖，進退失據(jù)。那幾個干兒子又傳偽詔召王陽明去南京面君，幸好被張永張老公告知實情，王陽明才躲過一場大禍。”

楊植安慰道：“沒事，圣上不見到王陽明前輩，心里不會踏實的！只要前輩被圣上單獨召對，你提起此事即可！”

喬宇點點頭：“可！但圣上必問我三邊、征倭之事。北京廷議結(jié)果是反對征倭，以兵部尚書王晉溪為首，附和者眾?！?/p>

這也是喬宇的被考察機會，王瓊年歲已高，喬宇能不能替代王瓊當上兵部尚書就看這次奏對了。

“本兵大人勸圣上不要想做太宗文皇帝，三邊維持住就行了！草原上早已崩壞，只是一些馬賊，和倭寇差不多，疥癬之疾爾！他們對大明沒有威脅?！?/p>

大明王朝對草原各部落分化瓦解，又禁運了一百多年，現(xiàn)在草原上的部落不但沒有幾套鐵盔鐵甲，就連很多箭頭都是用獸骨頭磨的，全靠騎馬來去如風，聚集數(shù)萬人抽個空進關(guān)搶劫一把馬上就跑。

喬宇吃驚不?。骸笆ド蠑?shù)次出塞，對草原了如指掌，所以才有再征草原之念，一勞永逸解決北方邊患！這叫我怎么開口勸圣上不北伐？”

楊植反問道：“太宗文皇帝賓天后，仁宣二宗先后放棄西北的哈密衛(wèi)、東北的老哈河衛(wèi)等十幾個衛(wèi)所，向內(nèi)收縮，本兵認為是何原因？”

喬宇熟讀三邊戰(zhàn)史，說道：“衛(wèi)所就食困難，耗費巨大，朝廷難以承受。”

楊植點點頭說：“漢唐之時，我華夏能開拓西北，是因為那時甘肅、陜西氣候溫暖濕潤，漢時河南洛陽、唐時陜西長安俱盛產(chǎn)柑橘竹子，陜甘豫糧食豐饒，足以支持西北用兵。

現(xiàn)在天氣轉(zhuǎn)寒，類似于南北朝、五代時期。老前輩看今日晉陜甘寧什么樣？物產(chǎn)日少，邊軍全靠江南湖廣養(yǎng)活，根本無力支持開拓西北。圣上想重建安西都護府、波斯都護府、漠北都護府，只能是鏡中尋花水中撈月，徒費國力?！?/p>

喬宇熟讀史書，楊植說的漢唐氣候，確實是史書明確記錄的，但他本人從來沒有把氣候與戰(zhàn)爭戰(zhàn)略聯(lián)系起來，不由得瞠目結(jié)舌，呆若木雞，半晌才問：“這是從氣學學來的？”

“理依于勢，理勢合一，只在勢之必然處見理！我們要從實際出發(fā)，順勢而為?！?/p>

喬宇沉默一會，來回走了幾步道：“這話不可能對圣上說！圣上身邊的干兒子們都是邊將，個個想封狼居胥，勒石燕然?！?/p>

楊植想了一想說：“前輩就說征倭無須動用國庫錢糧，亦無須大明官軍出動，反而能為內(nèi)庫、戶部府庫掙來金錢，圣上、王晉溪前輩、圣上好干兒們不至于反對?！?/p>

喬宇朝西北方向望去，遺憾地說：“人人說我大明遠邁漢唐，可惜不知何日重建北庭、安西都護府！圣上天資聰穎，波斯語、天方語、佛郎機語一學就會，就是心心念念想開疆拓土到波斯、天方、佛郎機呀！”

“這是天方文，寫的是本總督的天方名字‘妙吉敖蘭’，賜給天方國王的絲綢上就繡上這個。上面用漢文繡上‘大明皇帝蘇丹·蘇萊曼·汗賜’，下面用天方文繡‘妙吉敖蘭’，要用綠色絲線?！闭抡f著把一張紙遞給江寧織造太監(jiān)。

江寧織造太監(jiān)接過紙條，看著上面蚯蚓一樣的文字，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說：“這番文甚是奇怪，就怕繡錯！怎么這番邦還有這說法，哪有圣上賜給他們的東西還要寫上圣上名字的，用綠色絲線?！?/p>

正德哈哈大笑說：“蠻夷之地，蠻夷之俗，就依他們罷！不然他們還不相信是真的！”

正德笑著笑著，笑得咳嗽起來，身邊的夫人趕緊輕輕撫摸正德的背部。江寧織造太監(jiān)急忙說：“江南春天多變，不比咱們北方。皇爺爺保重龍體，我下去了?！?/p>

正德?lián)]揮手讓太監(jiān)離開，見四下無人，嘿嘿握著夫人的手說：“不礙事，我鐵打的身子。去年正月我從太原策馬至宣府，歷數(shù)千里日夜顛簸，涉險阻冒風雪，從者多道病，我何嘗有倦容！”

夫人輕聲道：“江南濕氣重，要不要讓吳杰來看看？”

正德嘆息說：“我就是不能閑下來，一閑下來渾身不舒服。明日你陪我去牛首山打獵，我就什么毛病都沒有了！”

兩人正說著，隨駕南下的太醫(yī)吳杰走了進來，問道：“圣上，我熬了枇杷露，飲一杯當水喝，如何？”

正德私底下對身邊的人都非常隨便，見狀擺擺手說：“不用了，你去南京城逛逛，不要天天守著我?！?/p>

吳杰謝禮后走出寢宮，在院子里看看天色，對消消停停的江寧織造太監(jiān)道：“江南是春天孩兒臉，一天變?nèi)?。誰知道下午會不會起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