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芬毫不在意地說:“原來是羅老前輩的弟子!居廟堂之高則憂其民,處江湖之遠(yuǎn)則憂其君。吾輩讀圣賢書,豈可為個人功名而患得患失!”
楊植依士人之禮見過舒芬后三人坐下,張鰲山問:“楊小友來福州所為何事?”
楊植回復(fù)道:“一是為見我的張老師,看到張老師滿面春風(fēng),弟子深感欣慰!二是拜見福建鎮(zhèn)守太監(jiān)尚春尚公公?!?/p>
張鰲山與舒芬有點尷尬,一時不知道說什么好。士人一向與太監(jiān)井水不犯河水,不拿太監(jiān)刷聲望就是給太監(jiān)面子。雖然尚春的名聲不錯,但是士人也用不著大老遠(yuǎn)跑來上桿子貼上去。
舒芬脫口而出道:“卿本佳人,奈何從賊?”
楊植長身而立,深沉眺望山下福州城里萬千閭戶,再向東看向大海。
亭內(nèi)氣氛為之一變,張老師莫名地感到楊植有套路要來了。
“沒事干的時候,我會望向東邊的大海。
我曾經(jīng)聽人說過,當(dāng)你不能夠再擁有,你唯一可以做的,就是令自己不要忘記?!?/p>
舒芬是江西經(jīng)常出現(xiàn)的神童之一,七歲成詩十歲成賦,文字功底非常深厚,但一時間也很難理解這句話:似乎有意義又沒有意義,而且聽起來非常傷感。
沒有想到羅老翰林的弟子是這樣的風(fēng)格!氣學(xué)人士說出來的話很有范呀!
每當(dāng)楊植說出這種話的時候,都會把天聊死。張鰲山羞愧地看了一眼舒芬,猶豫地說:“此,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dāng)時已惘然?”
張老師果然善于總結(jié)!羅老師、張老師這些人,都是可造之材!
楊植點點頭,指著東海道:“不錯!《論語》曰:往者不可諫,來者猶可追!兩位前輩面朝大海,春暖花開,看到東海就沒有什么想法嗎?”
舒芬看一眼張鰲山,也猶豫地說:“精衛(wèi)銜微木,將以填滄海。刑天舞干戚,猛志固常在?”
斯人而有斯言,舒芬的下場非常慘。一年后他會回到翰林院,但因大議禮事件被嘉靖杖責(zé)、下獄、罰俸,在詔獄里正逢母親憂傷過世,只能扶柩南歸?;氐嚼霞也痪镁头e郁成疾,含恨離開人間。世人憐之,稱舒芬為“忠孝狀元”。
楊植指著福州港口絡(luò)繹不絕的商船,恨鐵不成鋼地說:“福州人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腳下踩著金山卻不知道!”
張鰲山下意識地問道:“福州哪里有金山?”
“如果大明沒有金山,福州沒有金山,為什么這些番鬼九死一生來我大明的廣州、泉州、寧波、松江、福州?”
舒芬一輩子方正質(zhì)樸,還是第一次見到楊植這種浮夸之人,不適應(yīng)地問道:“我皇明,哦,我華夏歷來如此,都是番人涉重洋、跋高山、穿沙漠來中原采購,有什么問題嗎?”
楊植嘆息說:“大明的金山是大明子民,而番人的金山,是真正的金山!
舒狀元是大才,精研天文,有沒有興趣彌補翰林院的過失,把鄭和下西洋的星象圖和經(jīng)緯圖重建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