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需要上會,你是司里的高層,得班子討論通過,上峰批準?!?/p>
聽起來沒有問題,舒芬回家等消息了。
成化年間,朝廷在福州城郊的閩江河口琯后街建了一個懷遠驛,專門用于招待流求的貢使、讀書人、商人、貢使船員,館驛里天天住著一波一波流求來的客人。
流求現(xiàn)在也稱為琉球,小小的地方共有中山王、南山王、北山王三個藩王,曾經(jīng)打得不可開交,太祖高皇帝就發(fā)詔書給他們說:“上天有好生之德,怕百姓互相傷害,特地生下聰明的人為領導,以撫育黎民?,F(xiàn)在我派使者去琉球,你們?nèi)醪灰倩ハ喙シィ煤米尠傩瞻簿訕窐I(yè)?!庇至罡V莩情}江河口三十六姓居民移居琉球,以教化他們。
琉球因為與福州有如此密切的淵源,所以享有兩年一貢的特權;再加上福州城三十六姓移民琉球后一百多年婚姻交流下來,琉球國民都成了福州的老鄉(xiāng),琉球貢使團每次來福州朝貢就當回老家探親。
這天懷遠驛的琉球使團接到通知,福建鎮(zhèn)守太監(jiān)尚春尚公公讓他們?nèi)ユ?zhèn)守衙門一趟,琉球朝天使趕緊帶上烏木、沉香前去。
尚老公為人不錯且很能干,在福建廣受尊重,但是也像所有的太監(jiān)一樣,有貪財?shù)奶攸c。他笑咪咪地收下禮物,對朝天使說:“陳使臣,我這里有一批蘇州絲綢,十三倍之利售賣給你,如何?”
陳使臣無可奈何,蘇松杭地區(qū)絲綢工坊眾多,織業(yè)公會統(tǒng)一定價,絲綢價格非常透明。行價是十倍之利,多出來的就算是孝敬尚公公了。
但是看到絲綢時,陳使臣眼睛一亮:這種級別的絲綢,轉(zhuǎn)手到琉球、日本、南洋,至少是二十倍之利。
“尚老公如有吩咐,外臣任憑驅(qū)使,在所不辭!”
尚春咯咯笑了起來,對陳使臣道:“咱家來了一位朋友,是蘇松巡撫衙門兼蘇杭織造司的書吏。他要跟你說的事,咱家也不懂,也不操這個心。你去咱家的書房里,好好跟他聊聊?!?/p>
陳使臣轉(zhuǎn)進書房里,只見屋里正當中坐了一位秀才,身后侍立兩名錦衣衛(wèi);一位六品官、一位海盜船長模樣的人分坐左右。這隊奇特的組合成功地引起了陳使臣的興趣。
秀才請陳使臣坐下,開口就問:“陳使臣,你想當官嗎?”
“當官不自在,自在不當官!”
舒芬兩天后又去市舶司提舉辦公室時,提舉唉聲嘆氣地對舒芬說道:“只要當了官就身不由己!你的探親假報告,還沒有走到巡撫衙門就卡在尚春尚公公手里啦!”
舒芬百思不得其解:福建鎮(zhèn)守太監(jiān)卡這種事干嘛?他沒有老婆子女嗎?
“提舉大人可否提示一下?”
提舉看看辦公室外,壓低聲音說:“你需要對齊與尚公公的顆粒度,讓尚公公為你賦能!”
這是什么新詞?從來沒有聽過!大明基層官場現(xiàn)在流行黑話么?
見舒芬懵懵懂懂,提舉得意地說:“不好意思,這些詞我也是剛從尚公公那兒學的,聽說尚老公是跟一位秀才學的。”
“那尚公公是什么意思呢?”
提舉耐心地說:“尚公公在福建有兩大名聲,一是能干親民,二是愛阿堵物。老舒,我們同事一場,今天打開天窗說亮話,你應該遞些銀子上去?!?/p>
這個時代,送錢送物是正常的人情往來,非常合理。只是翰林老爺清貴華選不沾實務,不但沒有外快,而且俸祿少得可憐。
舒芬為難地說:“我今年才是修撰,至少還要三、五年后才能去哪個省任一次鄉(xiāng)試主考官,收上一百多弟子,那個時候我才能收上拜師禮金,現(xiàn)在我實在沒錢?!?/p>
提舉的臉色沉下來,沒好氣地說道:“你以前是狀元翰林老爺,是天上仙,視我們凡人如視螻蟻!現(xiàn)在你仙子落凡塵,就要接地氣!要跟我們和光同塵,大家一起愉快玩耍,不要擺出冰清玉潔高不可攀的嘴臉!我們福州人可不是什么嬌滴滴的良民,有的是力氣和手段,讓你欲仙欲死,欲罷不能!”
舒狀元氣不過,怒道:“我掛冠而去總可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