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化府屬于北直,距北京不過四百里,在九個邊鎮(zhèn)中,宣化規(guī)模最大、兵力最多、戰(zhàn)略地位最重要。其府城城墻周長二十四里,高三丈五尺,比大同府城還雄偉。
華夏兒女自古以來的審美情趣無處不在,宣化城的各城門兩側(cè),每個城門兩側(cè)還有巨大的彩繪磚雕門神,佐以傳統(tǒng)的纏枝紋圖案裝飾城門,栩栩如生,美侖美奐。
臧鳳見楊植神情迷醉地看著門神磚雕,好奇問道:“楊翰林,這種下里巴人的工藝到處都是,大同的云崗、華嚴寺不知道有多少!你一甲進士怎么會對這種東西感興趣?”
楊植嘆道:“前輩,我自小聽評書看畫本,只想效仿楊家將、岳爺爺,在邊關(guān)一刀一槍搏個出身!誰知造化弄人,一見陽明誤終生,走上了考科舉的不歸路!”
臧鳳暗自腹誹,說道:“戰(zhàn)場刀槍見真章,來不得一點花花腸子。打起仗來炮火連天,戰(zhàn)場上腸穿肚爛,肢體橫飛!不是你一甲天仙敢看的!”
楊植哈哈大笑道:“前輩不要嚇我!我倒想見識一下!”
為了讓楊植見識一下什么是戰(zhàn)場,再加上宣化按慣例要舉行新年后的首次操練,宣鎮(zhèn)在張家口堡外的崇禮縣真的演習了一次。
演兵場上,明軍軍容嚴整、銃炮齊鳴。明軍的小型化、治安戰(zhàn)化給了楊植直觀的印象。大明的能工巧匠發(fā)明了五花八門的火炮,種類繁多,連將領(lǐng)都叫不出名字,但火炮都是以機動化、輕量化、近戰(zhàn)化為主;軍隊的操練也是小隊結(jié)陣。
明軍與韃子簡直就是絕妙的對手,跟臭棋簍子下棋越下越臭。
“前輩,這只能欺負數(shù)千韃虜!如果胡虜聚集五、六萬騎四面圍打,明軍只能退守堡壘固守!”
臧鳳有點尷尬,不知道說什么好。
楊植看著大同方向說:“萬一大同再有兵變,胡騎再窺大同怎么辦?朝廷怎么會派一位八十多歲的老人家任大同巡撫,這個年紀根本不可能領(lǐng)兵上陣的!”
臧鳳皮里陽秋說道:“蔡天佑巡撫并不是少年登科不食人間煙火!他在基層的時間比我的年齡都長,對民間疾苦的了解比我們深,安軍撫民的資歷很足,朝廷不是胡亂選一個巡撫去大同的!”
蔡天佑當年按察遼東時,比楊植還深入基層,對底層軍民抱有深深的同情。他聽到門子稟報軍士求見,沉吟一下,認為這是一個安軍撫民的絕佳機會,便說道:“讓他們派三名代表進來!”
士兵代表一老一小,另有一名傷殘。他們遞上一張陳情表,是用白話文寫的,寫了四個訴求:發(fā)還士兵的軍田;軍餉不要發(fā)銀子,要三分之二發(fā)糧食;免征軍屯賦稅、免征荒糧;停止派兵去水口等五堡駐扎。
蔡巡撫已經(jīng)了解兵變起源,溫言說道:“諸軍士,這些訴求都很大,牽涉到方方面面,不是一時半會能解決的。本院可以答應免征荒糧,其他的恐怕我辦不了!”
荒糧本來就沒有征,張文錦只是有這個打算。
兵變前不征荒糧,兵變后還是不征荒糧,這踏馬的不是白白兵變了!
“軍門大人,我們知道一任巡撫只有三年,如果軍門解決不了,下任巡撫更不會認賬!
前任巡撫楊大人,已經(jīng)答應我們發(fā)還屯田、把傷殘軍士的撫恤金補足!這些都是我們應得的,蔡巡撫認不認呢?”
這楊植為了穩(wěn)定軍心,居然空口許諾!他反正過把癮就走,把難題丟給我!
如果讓都司府重新核定軍屯,等于對邊將虎口奪食,那家丁誰來養(yǎng)?
補足撫恤金又得向朝廷打報告要銀子!朝廷肯定會說:傷亡上報時,朝廷已經(jīng)足額給過撫恤!
但是蔡天佑也不好拒絕,軍士的請求,說到哪里都占理,他們遞上的陳情表無非是漫天要價就地還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