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堇嗤笑,盯著林瀲,“所以你忙不迭地去幫她了?”
林瀲頓時明了,阿堇這樣的態(tài)度,看來是猜到她們昨晚的事了。阿堇為阿嫣生氣是自然,但她說的是,林瀲“幫”阿嫣。這件事如果能被定義為“幫”…那么看來林瀲猜得沒錯,阿嫣不只是虛不受補而已。阿嫣昨晚的反應(yīng)太過激動,林瀲雖然也興奮,但哪里至于碰一下就到了?后來床上濕了一大片,阿嫣在林瀲懷里又哭又抽搐,好久才平復(fù)下來。
林瀲倒真希望自己有這么大能耐,但看著沈嫣事后那不正常的渾身潮紅,看起來更像是身體本身失控了。
林瀲蹲在阿堇面前,抬頭仰視著她,“阿堇姐,我不瞞你,昨晚我確實過分了。但我不知道她被用了藥,是那些送子的東西嗎?”阿堇臉色沉沉地望著她,沒說話。林瀲點點頭,那她知道答案了。沈夫人可真狠啊。
林瀲自己從小被舍棄,從未被寄予任何期望,固然孤單。但阿嫣被這樣沉重的期許壓制著,甚至無視她本人的意愿,又何嘗不是另一種舍棄。
林瀲嘆氣道,“阿堇姐,昨晚是我的錯。現(xiàn)在你知道了,我也沒什么好辯駁的?!?/p>
阿堇搖搖頭,又疼又恨,“瀲瀲,你這是要害死你自己啊?!?/p>
林瀲一笑,“嗯?!?/p>
“你還笑得出來,阿嫣也要給你陪葬的!”
林瀲收了笑,垂眸道,“嗯?!?/p>
阿堇責(zé)備道,“我還以為你至少會為她想想,她死你也不在意嗎?”
林瀲低著頭,“在意?!彼?dāng)然想阿嫣好,她當(dāng)然想讓阿嫣快快樂樂,長命百歲。但如果林瀲要死,阿嫣能跟著她,那…也沒有不好。
直到昨晚之前,林瀲總覺得自己怎么樣無所謂,世間怎么樣無所謂,阿嫣好就行。阿嫣為了道德舍棄她,林瀲雖然痛,但她只是選擇走,她不怨。
十九年來,林瀲從未留戀過這個世間,從未覺得世間有任何人事是屬于她的。然而經(jīng)過昨晚,林瀲忽然萌生了一個從未有過的想法——阿嫣是她的,是她一個人的。
如果此生注定不行,那么她們一起投胎,下輩子可能好一點。
但原來阿嫣是因為被下了藥,才對林瀲生出這么激烈的感情。藥效推了阿嫣一把,到林瀲身邊;但日后這藥效也能從她身邊把阿嫣拉走,讓阿嫣縮回那個君子的模子里,心安理得地說,“瀲瀲,當(dāng)時都是因為我被下了藥…”
林瀲緊緊咬著嘴里一點唇肉,眼色沉沉。
阿嫣,是你用自己留下我的,以后再想撇開我,沒那么容易了。
***
清晨的陽光斜斜移至南邊,再斜斜往西走。沈嫣這日神志清明了些,醒來時午時已過,林瀲無影無蹤。沈嫣干脆梳妝整齊,去了沈夫人房里。
沈夫人早已用過午飯,一見沈嫣,未語淚千行。說自己已經(jīng)收拾好了東西,跟女兒請完罪,明天就要回寒道山上去。沈嫣一直寒著臉,母親問一句她應(yīng)一句,母親哭一句她淡淡勸一句。
曼霓說她已交代好手上的事給青玉,請辭跟沈夫人回山上,沈嫣倒是緩了緩臉色,下榻親自扶起她。但終究說不出道謝的話來,只說讓青玉多備些東西,山上多有不便,媽媽保重。
曼霓想幫沈夫人解釋一句,躊躇半晌,只是嘆氣。
最后沈夫人流著淚,搓著握著沈嫣的手,喃喃地來回地念…阿嫣,你是你爹的驕傲。你父親教過那么多的皇子,但他走之前,說唯有你,是他的驕傲。阿嫣,娘用錯了方式,但娘的心是為你的。阿嫣,你有你的責(zé)任,你要記得你爹的教導(dǎo)。
沈嫣神色微微一軟,垂下眼睛,嘴角平平無波,“女兒知道?!?/p>
一出門,阿堇語帶責(zé)備,“你明知道夫人不知情的。”
沈嫣默默無言,心里愧疚,臉上還是冷硬。不能不冷硬。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曾多少次想過要拿自己被下藥這事當(dāng)餌,讓瀲瀲“幫”她,讓瀲瀲留下來。最后她成功了,她甚至很快樂。
那些下作的藥,齷蹉的藥,幫了她。
所以她如何能夠不用盡全力地委屈,委屈給所有人看,委屈給自己看?她的生氣,是一個證明,證明她雖然無法自拔,但她知道這是不對的,她也輕視這個自己。
回到屋里,沈嫣說不想用飯,想洗澡。平常阿堇最恨她空腹洗澡,今日不知怎么,竟也隨她,轉(zhuǎn)身便叫人煮水煮藥。沉色厚木板拼的長圓浴桶抬到房間正中,一桶桶冷水熱水往里倒。阿堇拎起一邊袖子,手臂被一只暗橘紅的瑪瑙鐲子圈著,顯得白如脂膏。那手插進水里攪了攪,上來時微微泛了紅。阿堇向來是不帶鐲子的,今天也帶上瑪瑙了?,旇バ鞍采?,穩(wěn)定情緒,她是為沈嫣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