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丞相哎喲哎喲兩聲,作勢彎腰去撿地上的手札。何昱深不敢勞動父親,先他一步撿了起來,拍拍塵,還給黃明宇。對皇帝作揖道,“說起林大小姐,小臣倒是想起太尉大人提起過,說北境軍里人才多,都是長期實戰(zhàn)的軍官,看事情的角度和我們這些長居京師的人很是不同。既然是兵部改革,關(guān)于邊防的部分,不如先問問那邊,陛下聽聽他們的意見,再做定奪?”林太尉連連稱是。何昱深又向澤王作揖,“澤王以為如何?”
他話里沒說澤王和六王爺哪邊說得對,然而人整個地站在了黃明宇身邊。澤王說急,黃明宇說不急,何昱深說不如等一等再做決定。陣營已站得一目了然了。
澤王臉上木然,轉(zhuǎn)身向皇帝,“看小何大人說的,怎么是我以為?一切聽父皇的。”
皇帝心里盤算著,兩個月的時間,林淵也應(yīng)當安頓下來了,正好給她點事練練手?;实垌斨R名,硬是借著一樁小罪將她“流放”北境,還答應(yīng)以后絕不為她或予熹賜婚。而林淵的交換條件,便是抵達北境后要立刻隱居,暗中協(xié)助駐守將軍處理軍務(wù),定期向朝廷密報,一生不得離開大盛。
皇帝輕拍了拍桌上的手札,“先問北境,讓那邊出個詳細的計劃,我們看看再說?!?/p>
眾人行禮稱是,抬起頭來,澤王面上淡然,黃明宇還是一臉氣鼓鼓的。
“我覺得他就是在針對我!”黃明宇氣得屁股一錘座板,小小的馬車立刻不堪重負似的搖晃了幾下。身邊的林瀲幫他掃著背順氣,“行了行了,你現(xiàn)在真是爺了,脾氣大的!”
林瀲頭上被沈嫣插了支梨花珠步搖,沉木玉蘭簪被迫換下來了,正滿臉的不自在。身上穿一件青山碧的流云紋對襟大袖襦裙,寬袖子沉重,給黃明宇掃了幾下背,手便累了。剛放下手來,旁邊的沈嫣探身過來偷偷幫她捏了幾下。林瀲沒回頭,只是臉上神色柔和了不少。
幾人正塞在一輛馬車里,去宮里拜瑜妃娘娘。今年年節(jié)碰上皇后不便,瑜妃新接手祭祀、宮宴、各府賞賜,終日忙不停。黃明宇每日去請安,也不過是行個禮就走了,話都說不上兩句。終于等到年節(jié)過去能喘口氣,瑜妃便立刻叫自己兒子帶阿嫣和林瀲來宮里見見。
沈嫣悄悄幫林瀲按摩著,泛泛地安慰道,“明宇別生氣了,朝堂上政見不同,也是正常的?!?/p>
黃明宇道,“政見不同怎么次次都來搞兵部,澤王兄…”沈嫣皺眉看了他一眼,馬車在大街上走著,誰知外面經(jīng)過什么人,說話得異常小心。黃明宇嘖了一聲,不帶大名了,“害!他根本不熟治軍的事!從前是他岳丈管著,所以從來沒找過兵部麻煩;現(xiàn)在老婆都走了,岳丈也和我交好了,這才急了!依我說,就是這么回事,小氣鬼!”林瀲嘆了口氣,又去幫他掃著背,“好了好了?!?/p>
沈嫣默然,澤王針對明宇,除了朝政上的原因,很難說跟那次明宇沖進澤王府救了她毫無關(guān)系的。林汐走了,最近隔三差五地,澤王府總有女眷來訪六王府,因都是妾,不敢找沈嫣和林瀲,便找海棠,說要看小公子。沈嫣還以為是因為澤王府一下失了兩位東宮,她們是在打關(guān)系,要爭澤王府內(nèi)院的主理權(quán)。
直到看見那些姬妾們留給孩子的禮物,都是沈嫣從前愛的名家字畫,詩詞孤本,一看就知道是誰收集來的。海棠被纏得無法,沈嫣不便出面,林瀲次次都得從鋪子趕回來府里幫著擋。她們送禮,林瀲加倍地送些貴重的回去,再三說是自己的私物——防著澤王拿六王府的東西來造沈嫣的謠。搞得黃明宇也撓頭,怎么澤王兄府上的女眷和自己府內(nèi)院打得火熱,澤王兄在朝上倒天天不放過他呢。
沈嫣本來就急著想林瀲走,現(xiàn)在更急了。她和林瀲在這個四面楚歌的地方,多一個人留下來,仿佛多一個靶子。沈嫣這邊和離了,說不定林瀲那邊又綁住了;林瀲安然無事,說不定沈嫣這邊又生了什么禍。
黃明宇緊皺著眉,繼續(xù)煩道,“你說我能怎么辦!跟他吵嗎,好像我故意和他分陣營。其實干嘛這樣啊!我還能威脅到他?要不是林大人扶著幫著,淵姐又留了小手抄給我,我管半個兵部都吃力。他手上的事,我根本接不過來,又不會搶他的!”
林瀲嗤笑道,“你接不過來,小何接得過來,那不一樣嚒?!?/p>
黃明宇不解,“那澤王兄怎么不針對小何?”林瀲看白癡一樣看了他一眼,不說話了。黃明宇拿他那顆七竅玲瓏心想了一下,暗暗笑了。
自澤王府救阿嫣那日后,他便想通了,阿嫣和瀲姐既是有情人,兩個又都是他朋友,那么在他府里眷屬了就是。不礙著他什么,反而還對他有好處,他要再給海棠找這么好相處的主母,可沒那么容易。黃明宇自己心寬了,想著瀲姐和小何沒可能,反而時不時地愿意拿他倆來說說笑。別的他說不過瀲姐,可小何和阿嫣,這兩個人是瀲姐的軟肋,瀲姐一說他們名字就得嘴瓢。
黃明宇陰陰地一笑,忍不住嘴賤道,“瀲姐對小何真有信心,又知道他接得過來?”
林瀲果然一彈而起,“你用用腦子!丞相管百官,除了兵部和宮里內(nèi)務(wù),什么接不過來?什么叫我有信心!要是小何都接不過來,將來下一朝…”沈嫣連忙重重咳了一聲,“林瀲,不要討論朝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