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熹兩手撐著座墊,低著頭,腳上蹭著車底踢來踢去,“我只是想,你怎么舍得把青玉給了六王府的?!?/p>
“她們新府需要啊?!?/p>
“青玉是能干,我也挺喜歡她。”
什么叫“也”喜歡。林淵試探著說,“你喜歡,那問她們拿回來唄。不過還得問問青玉啊,她的身契我給燒了,她要是不愿意回來,我也沒辦法。要不你去問問她?”
予熹猛地抬頭瞪她一眼,“你自己想人家回來,干我什么事,你怎么不問?!?/p>
林淵大笑,拉她過來自己身邊,輕輕掃著予熹的背,“我們熹熹怎么啦,這一整晚青玉青玉的。你是想要她還是不想要她?你得說清楚啊?!?/p>
予熹咬著唇,“說得我想要誰就能要誰一樣。”
林淵溫柔笑道,“你說說看,我給你想想辦法?!?/p>
予熹望著林淵,沒有再說話,幽暗的車廂里,一雙大眼睛深幽而安靜。太過大的眼睛,盯得林淵無處可逃。
林淵收了笑意,跟著她安靜下來。
予熹把手搭在林淵膝上,“你在想什么?”
“你們北月人,是不是一生只和一個人在一起的?!?/p>
予熹歪了歪頭,“你們不是嗎?”
林淵問,“你們不怕的嗎?”
“怕什么?”
“選錯了,你一生就這樣毀了?!?/p>
“你覺得這叫毀了?”
“我不是這個意思,對不起。我只是怕,怕你選錯了。”
“我不認為我有得選。所以你還蠻厲害的,林大小姐,”予熹微笑道,“選了這么久?!?/p>
林淵的睫毛在黑暗中微顫了顫,她第一次看見予熹這樣冷的笑。
予熹平了平氣,“淵淵,我不能再拖了。你敢,我們就賭一把;你不想,我不纏你,我收拾一下回北月去?!?/p>
林淵腦子里一團亂。她想告訴予熹,她們以后,不會越來越好的,只會越來越難。林淵離了林府,什么都不是。青玉有一張身契,燒了就自由了。而林淵一生都只能是林府的大小姐,這里不會放棄她,這里也不會放過她。她有太多不可拋棄的有形的、無形的東西。這些所有,給她戴上一把無價的金玉如意長命鎖,然而長命鎖也是鎖。
可是,她真的能放予熹回北月嗎?也許林淵之所以能考慮,能遲疑,不是因為怕傷害予熹,只不過是因為予熹給足了耐心,容許她不敢,等著她找足借口,支撐自己跨過對未來的恐懼。
予熹如果真的要轉(zhuǎn)身,林淵不可能真的放她走。
林淵沉了沉氣,可她得先想好日后……日后,如果她和予熹的事被發(fā)現(xiàn)了,林淵自己不難解決,找個門不當戶不對的下嫁便是。不一定想娶她林淵,但一定想攀上林府的,大有人在。但予熹……南泰的琴師說得對,予熹需要錢。
莊子、地契、房產(chǎn)、鋪租,要遠離盛京的。北月置一些,南泰置一些,若是予熹本家不容她,也許她能到南泰去,那是個只認錢的地方,正好。南邊軍里可信的兄弟不少,但畢竟都是漢子,不方便,還得有人跟著她,也許真得求求青玉,別人都不能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