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你是真病了,宮里的事就這樣一概不問了?”
那日皇帝和澤王聊完,澤王剛離開,皇帝立刻下旨,沒收多年來賜予皇后的所有佛具佛像,讓她留宮反省,沒有旨意不得擅自出坤德殿。對外只是說皇后染病,須得靜養(yǎng),不得探視,沒提皇后左右刑部審訊、污蔑林淵、毒殺顏氏的罪行。
皇后還不能倒,澤王在朝堂上需要靠她手里的人脈幫他?;屎蠼拥介]宮旨意,自是鬧了一場,要求見陛下明言她的過失。陛下沒見她,倒是澤王去過。現(xiàn)在他無論問皇后拿什么,皇后一定無條件雙手奉上。畢竟他是皇后的最后指望了。
瑜妃神色黯然,皇后就像老四,咎由自取是真的,可陛下一點都沒打算顧惜他們,卻也是真的。
皇帝拉起瑜妃的手,牢牢地捏了一捏,“小傻子,想什么呢?都是為你們,你還替別人不忍?”
瑜妃回握住他的手,給了他一個無力的笑,“臣妾知道陛下心里也不好受的?!?/p>
皇帝微笑道,“只要你們母子好,明德也好,我就算對得起‘你們’了?!?/p>
瑜妃怔了怔,垂下眼簾,她想她知道皇帝說的對得起“你們”,指的是誰。從她入宮那日開始,身后便拖著一抹淡淡的倩影,身前籠著一層薄薄的回憶?;蛟S陛下從未真正撇開過那些,單純地看過她一眼。
但那也不要緊了,現(xiàn)在在這里的唯有她。她自己說過的,活著不易啊,既還活著,就不能辜負這幸運。
三日后,皇帝有旨,追封顏氏為親王側(cè)妃,御賜之物全部隨葬,以示哀榮。另封澤王府小郡主為建安公主,愿她平安長大。
又過了一日,林淵從牢里出來,入宮面圣聽旨。她的軟禁罪和謀害皇嗣的指控都一筆勾銷了,只剩下個縱火傷人的罪責。證據(jù)確鑿,林淵也認罪了,本都不該需要皇帝親自處理。但就是這么一樁普通的案子,皇帝的宣判圣旨卻寫了快兩個時辰。
林淵離開以后,皇帝書案上多了厚厚的一疊玉版宣紙,最上面一張龍飛鳳舞四個大字——《治軍手札》。從大盛各個邊疆塞道的防御薄弱點,到軍隊編制的隱患,再到盛京城內(nèi)的軍防缺口,再到軍需收發(fā)運輸鏈上的貪腐黑洞……每一頁都寫滿了工整的小楷,細致得像一把剔骨刀。
皇帝的手掌覆在紙上,半晌低聲嘆道,“可惜了,偏是個女兒身?!?/p>
旁邊的大公公輕笑,感慨道,“林大小姐天縱奇才,有勇有謀。依奴才看,她既不生在皇家里,可不幸好生是個女兒身?”
皇帝一下笑了,抬眼看他,“你這老狐貍,朕沒你這樣小氣。”
大公公垂首笑著,“陛下心納百川,自然不是老奴能比的。今日一見林大小姐,就連老奴這樣的小人,也不得不打從心眼里敬服。這樣的人才,又如此忠心,無法成為陛下的左膀右臂,確實是可惜的。”
皇帝的手指輕輕敲著那疊《治軍手札》,沉默片刻,緩聲道,“讓暗衛(wèi)派人,一生護她平安。但她不能離開大盛一步,她若執(zhí)意出境…”皇帝目光冷下來,聲音低沉如鐵,“不用來報我,就地誅殺?!?/p>
大公公斂眉,恭敬行禮。